他话未落音,勾千芒却已松了手,两眼注视自己双手,脸上颇有惊疑之色。勾千芒这一放手,那琴师便向后跌去,裴明淮一伸手扶住了他,道:“小心。” 他手指一触到那琴师身上,便生生地打了个寒颤。这人肌肤极冷,隔着一层衣衫都觉着寒气逼人。勾千芒已回到自己座位上,此刻回头道:“就算你不说,我恐怕也要撒手了。他恐怕是个鬼,不是人,否则身上怎会如此之冷?简直……简直像是抓着一块冰似的!” 他又看了一眼薛无忧,笑道:“原来是薛宗主,失敬,失敬。我喝多了些,早知道薛宗主在这里,我是绝不会多事的。薛宗主素是雅人,向来好琴,这一点,我也是知道的,哈哈,哈哈,薛延便是这样的人……”他大约喝得有八分醉意了,此时一笑,满花厅就只听得他的笑声。薛无忧盯着他,缓缓道:“阁下认识家父?” 勾千芒笑道:“你不知道我认识他?也是,姓勾的这等不入流的人物,薛延怎会认识?罢了罢了,几十年前的事,就不必提了……不过,”勾千芒那双醉意迷糊的眼睛,此时突然闪出一丝极清醒的光芒,“不知薛宗主今日到此,所为何事?” 薛无忧眼中光芒一闪,道:“阁下为何这般问?”勾千芒自怀里取出了一张贴子,薛无双失声道:“哥,这跟我们收到的那一张……”她未说完便知道说错话了,赶紧咽下了后半截。但勾千芒何等阅历,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,惊道:“薛宗主也收到了这样的贴子?” 薛无忧沉默片刻,方缓缓道:“不错。”勾千芒道:“你们也是为了……那东西而来的?”薛无忧脸色静如止水,淡淡道:“恕在下不能多说。”勾千芒耸了耸肩膀,道:“好罢,那我们便一起等罢。” 裴明淮扶了那琴师,道:“你怎么样?”那人却将衣袖一甩,抱了那张古琴,自那面墨竹屏风后转了出去。他走得甚急,顷刻间便不见了踪影。裴明淮望着他的背影,脸上若有所思,慢慢地踱回到了座位上。薛无双拉了他道:“你跟那勾千芒认得,裴大哥?怎么他见了你便气焰全无了?” 裴明淮还未答话,便听到嗤嗤嗤的极细微的破空之声,不绝于耳,花厅里点的十余盏灯,竟在一瞬间尽数熄灭。薛无双已然拔剑,却只听那小翠叫道:“屏风……看那屏风!”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异,众人一抬头,却见那架极大的绘着墨竹的屏风上,隐隐地浮现出了碧莹莹的颜色。那碧色越来越深,越来越浓,便如无数萤火虫聚在了屏风上一般,最后竟聚成了一行字。 朝天峡,天心殿,十月十八,孔周三剑! 勾千芒手里的酒杯,“啪”地一声落了地。他的脸色大变,眼神十分怪异,带着些疑惑,又有一丝丝的恐惧在其中。薛无忧紧盯着那扇墨竹屏风,不到片刻,屏风上的碧色字迹渐渐淡去,只余下满屏墨竹。薛无忧起身,走到那屏风之前,伸手上去一摸,手上也沾上了莹莹的碧色。薛无忧冷笑道:“不过是如此伎俩罢了。” 薛无双道:“哥,这是怎么回事?” 裴明淮笑道:“是一种会在暗处发光的磷粉,便与乱坟中人的枯骨会发出绿莹莹的鬼火一般道理。事先有人用磷粉在这墨竹画屏上写了那七个字,待得灯一熄,我们便能见到这些字了。无忧说得不错,确实是蕞尔小技,不足挂齿。” 薛无双道:“又是何人以暗器打熄了灯火?” 裴明淮微笑道:“这个嘛,厅上的人自然都有可能,若有人藏在厅外,也是一般的能。那倒无干紧要,紧要之处在于这个人要让花厅里的人看到这七个字。” 勾千芒自看到那七个字后,脸色便是变幻不定。此刻,勾千芒道:“薛宗主……你可要去?”薛无忧淡淡道:“唤我们来此,又令我们看到这屏风,我不想走这一趟,也不成了。”略拱了一拱手,道:“在下告辞。无双,我们走。”薛无双一惊,道:“走?现在就走?我们不四处问问……”薛无忧道:“若能问出什么,那倒是奇了。” 裴明淮道:“你们住在何处?”薛无双抢着道:“我们在附近一处客栈包了个小院,很是安静。裴大哥,我们一起走吧。”裴明淮却摇了摇头,道:“不必了,我今晚就在此留宿。”薛无双扁嘴,眼里露出甚是不乐的神情。“裴大哥,你……”薛无忧打断她道:“明淮有自己的事,你插什么嘴?走罢。” 薛无双怏怏不乐,跟着薛无忧走了出去,一面还道:“裴大哥,有空记得来看我哪。”裴明淮笑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