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们从小偷身上捞出来的银子。那被唤作「二娘」的女人点了点头,馀光看了眼林崇年父子,表情有一瞬间的若有所思。然后她微一提气,嘴边重新展开一个迷人的微笑,悠悠说道:「罢了,既然林大人都亲自来了,咱们再追究下去,反显得咱们器小,是不是?」 身后的姑娘怎敢答话,阿容的心里却莫名有种预感,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。林英堂前一刻还在提心吊胆,听她如此一说,顿时松了口气,同时心中升起一个念头:「这夫人看似笑里藏刀,却原来这么好打发。」 于是他看到那个好打发的二娘衝自己微微一笑,下巴一横,姑娘立时放开小偷。小偷还正惊诧着,简直不敢置信,脚步虚浮地拖了过去。林崇年眼见对方妥协,自己也不便再居高姿态,便笑道:「老闆娘放心,林某不会纵容人犯。待官府审他一审,定会还各位一个公道。」二娘笑而不语,示意姑娘们收拾一地狼藉。林崇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命林英堂的小廝也去帮忙。二娘笑道:「哎,这怎么好意思!」 林崇年有意修好关係,便向二娘自我介绍一番,眾人也都开始动作。当他说到「板桥林家」时,阿容横了他一眼,心下喃喃:「你富贵人家也有要帮人打扫的一天,嘿嘿,活该!」这么一想,心里就痛快很多。二娘听了林崇年自我介绍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一笑:「奴家姓陈,小名金釵。外子和大太太都去迎城隍,不克迎接,大人见谅。」话音平平淡淡,也没有要延伸话题的意思。随后她瞧了阿容一眼,见她背过身子,和林英堂之间莫名有种火药味,便道:「这孩子叫雪容,我从小带大的,顽劣的紧,大人莫怪。」 林崇年看二娘陈金釵好似不大理人,眾姑娘都井然有序地整理大听,儿子好像也跟这少女陈雪容不对盘,心想不便多留,向陈金釵打过招呼,便要离开。 陈金釵眼见他要走,忙唤陈雪容送客。阿容不情不愿,心中只是想着养母怎么这么轻易放过他们?哼了一声,抓起扫把埋头苦扫。这下子却换林英堂得意起来了,他骨子里也是一番不服输,看陈雪容不服气的表情,忍不住就要向她宣示胜利:「怎么?姑娘,这下是你该服我了,是不是?」 阿容听他一口一个「服不服」,脾气又上来,怒道:「呸!要我服你,你作梦去!」 林英堂一阵沉吟,忽然计上心头,对陈雪容道:「小姑娘,现在我得随我爹走了,你又受了伤,咱们今天只怕是分不出胜负了。这样吧,半年后,苍鹰会在沪尾有一场试剑会,为的要招募新人。我呢,固然不是奔着入会去的,但是在场有各地江湖人,人人都是见证,到时咱们再分高下。如果你还是输了我,你得在眾人面前向我求饶,如何?」 在陈雪容十七年的生命里,心里就生着两根倒刺,一根是富贵人家,一根是认输求饶。此言一出,战书又岂有不接之理?当下扫帚拄地,唇角一弯,十分自负地笑道:「只怕到时是谁向谁求饶,还不知道呢!」 大厅充满快活的空气。 这时,门外突然一骑奔来,马上乘客到了茶庄门口,气喘吁吁,飞步下马。一见到正跨出房门的林崇年,便说道:「老爷,艋舺薛家那事已在属下掌握中,可是,有一件事是相当地奇怪……哎,总之,属下认为事不宜迟,咱们再不动身,怕是又要有一桩血案!」 他一说到「艋舺薛家」,林英堂立即敏锐地抬起头来,屋内眾女驀地停下扫帚。陈雪容有些茫然,看大家都停下动作,也跟着循声看去。陈金釵正待上楼,一听到这句话,忽然回过头来,一双如刀的冷眼就射向那说话的属下。 林崇年背对着茶庄,没有看到她们的表情,正色道:「你慢慢说,说清楚点,什么事奇怪了?」 属下道:「嗯……上次老爷要属下查的那个叫『沉东卿』的人,确实查到了……」 林崇年道:「嗯,查到了,然后呢?她在这一连串事件到底扮演什么角色?他们还有同党,是不是?」 属下道:「是,有同党,据说组织就藏在各地做生意的地方,只是据属下了解,『沉东卿』这个人……」 林崇年着急道:「这个人怎么了,快说啊!」 属下道:「这个人在十多年前就死了!死于顶郊和下郊的那场廝拚。」 茶庄内没了扫地声。 林崇年先是一愕,随后问道:「据点在哪里?」 属下搔了搔头脑,边想边说道:「嗯……我想想,剥皮寮有一个,大龙峒、新庄也各有一个,嗯……大稻埕也有一个,名字好像叫——」 话音未落,林崇年的耳边忽然「啪」一响,随即地上就是一阵清脆的金属声,什么东西掉了。一回头,却见林英堂手执畚箕,地上一枚见血封喉的铁镖,还在旋转着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