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人们便围着树施基肥、剪交叉枝、涂抹莱恩坪安愈美。四季轮转,年复一年。 这已经是她的第三个冬天。 人心沉浸在景物、浸泡在书籍,才会在强大而不可抵御的外力的碾压下,磨得短暂的心平气和。除了这短暂的方寸之景,她并没有什么能留下。 旧的梦总是与新的梦相连,镜中花,海里月。 通过这本书,她揣测着隋平怀的经历,红小兵、地主狗崽子、思想积极分子、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青、超生游击队员……他也有过许多光荣,和封建社会决裂光荣、和祖辈地主阶级决裂光荣、下乡改造世界观光荣、喂猪劈柴光荣…… 她并不能分清哪个才是他,就像置身其中的人也无法分辨自己的面容。如今的她也并不明白自己每天都在做什么,哪些是值得的,哪些又是徒劳无益。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场迷蒙的雾,在她完全认清之前,便已经深陷泥沼之中,难以自拔。 只有无限的虚无盘亘在心头。 人若有过于强烈的爱与恨,那也未必不是一种乐趣。谎言戳破,梦境破灭,人死如灯灭,万念俱成灰。 她多么地理解他,一次又一次。 学生会组织了一场聚餐,聚餐是假,要求学生密切地“关注”身边同学、室友的社交动态是真。简韶并不稀奇,只是专心吃饭,甚至称得上心平气和。 这些天,她并不想待在学校。压抑的氛围蔓延在每个角落里,大量的小道消息混在各类文件里,头昏脑涨。但是她也同样畏惧着回到那个空无一人的洋楼。 隋恕一反常态得多日未归,她隐隐地猜到,大概是出事了。 或许她早就应该多想一层,隋母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回到洋楼发疯呢?她癫狂地在家中伤人,最直接有危险的,便是简韶。 简韶坐着翟毅的车回了小楼。 她留了一盏灯,就像往常那样。 ﹉ 西郊,大娄山。 隋恕的车在盘山公路弛行,电子钟随着车辆的剧烈转动闪烁着摇摆不定的迷光。 这是平城郊区最险峻的一座山,坐落在平城与安岭的交界,满目都是层迭的松树连成的黑影。落落盘踞虽得地,冥冥孤高多烈风。 后视镜里,未化的雪堆积在枯槁的树根边。公路上荒无人烟,一片空旷寂寥。 他的车最终停在了一栋布满铁丝网的灰色小厂楼前。 隋恕坐在车里,水洼泛起暗黑的光。弥视之处,厂楼的窗口极为狭小,如一座废弃的碉堡。 一柄霰弹枪隔着车玻璃,抵住他的太阳穴。 隋恕缓缓熄了火,关闭了车灯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