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的黎嘉茉对这一切毫无知觉,直到在迷迷糊糊中听见她房间的门被打开,又被合上,反锁。紧接着,身侧的被褥陷了下去—— 是妈妈的气味。 童年时期似乎总有对母亲的本能感应, 还睡眼朦胧着的黎嘉茉很自然地伸出手,从背后抱住李慧琴。 也就是双手抱住李慧琴的刹那, 四年级的黎嘉茉于睡梦中惊醒了。 在她的怀里,妈妈的身体在不停颤抖。 黎嘉茉屏息贴近了些,在暗夜中听见了李慧琴忍耐却悲怆的哭声。 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小手骤然缩紧,女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那样稚嫩的童声,在无边的黑夜里笨拙地安慰她:“妈妈,别哭。” 李慧琴终于忍不住,换气时发出巨大的抽泣声。她转过身来,回抱住黎嘉茉,双唇贴着女儿柔软的头发,呜鸣不止。 当时的黎嘉茉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,想了想,她学着母亲哄婴儿的模样,伸出小手,轻轻拍了拍李慧琴的背,还是说:“妈妈,别哭。” 李慧琴湿润的脸庞贴着黎嘉茉的面颊,泪水顺着黎嘉茉的脸颊,险些流入黎嘉茉的耳朵里。 到后来,黎嘉茉也分不清她脸上的,究竟是妈妈的眼泪,还是她自己的眼泪了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听见哭到口水呛住喉咙的李慧琴用方言对她说:“嘉茉,你是妈妈的骄傲。” 是那样的绝望,又是那样的满怀希望。 这句话,黎嘉茉记了很久很久。 有很多时候,她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;有很多时候,她也想抛下一切,对李慧琴歇斯底里地发泄,和她说,她有抑郁症,能不能求求李慧琴,不要再和黎润往来了。 但这些话,最后都被黎嘉茉咽下—— 她是妈妈的骄傲。 她是妈妈那苍白破败四十岁人生里的唯一亮色。 妈妈已经很苦了。 她不能再把自己的苦难压在李慧琴身上,她不能打破李慧琴对这世界最美好的幻想。 … 去精神科的频次多了,总有几次能遇到在科室门前情绪崩溃的病人。譬如今日,一对陪同孩子来看病的父母和孩子在门口争吵了起来。 “我和你妈什么时候都让着你……” “对,是我不知好歹想东想西生了这个病!” 但是,很少会有人抬头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。 他们早就对这失控的一幕又一幕习以为常。 终于,闹剧的声音散去,“请7号患者黎嘉茉到216房间就医”的电子音响起,黎嘉茉攥紧了手中的取号单,叩响了医生的门。 - 从熊虎跃的办公室出来,休息室的人也已经走完了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