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猜不出来。 因为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陛下,也说不出陛下是怎样的性格。 他诚然仁善,诚然聪明,诚然悲悯,但是他的记忆里也只能拼凑出这些了。更多的,他就不知道了。 陛下喜欢什么,不喜欢什么,他全都不知道。自然猜不到他的陛下遇到这种情况会作何抉择。 从这一点来看,他所谓的深情似乎荒谬可笑,又有一丝可怜。 陛下走前,他只当他是个漂亮,柔弱而又听话识趣的傀儡。后期他是有注意到自己的心意不假,但他却以此为耻。 陛下走后,他才知道,他原也是个心怀天下的君王。他也真正明白,他早已动心,并,情根深种。 但为时已晚。 亦或者说,他们从一开始,就是个错误,注定会覆水难收。 大司徒眨眨眼,一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被挖了出来。 少年的君王曾说,想要皇家藏书馆的令牌。 他当时嗤笑,说一个傀儡读书有什么用? 少年沉默不语。 他见状以为是羞恼了,心中大感快意,便肆意嘲讽了一番。 然而却没得到什么反应,他最后也没了兴趣,悻悻给了人令牌,然后就未曾注意过了。——毕竟,那时谁会在意一个除了一张有龙椅什么也没有的傀儡皇帝呢? 这段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了。但是今日他却格外清晰地想起。 一些往日未曾留意的细节浮上心头,大司徒只觉眼睛干涩。 那日,少年的君王是跪着求他的。 一个君王,跪他的臣子。 可悲,可笑,又荒谬。 但这真真切切的发生了。还偏生没有谁觉得哪里不对。 但是当日所有人都只注意到了傀儡皇帝的尊严被践踏成泥,却无人注意,身姿单薄的纤弱少年脊背始终是挺直的。 他虽跪着,但一身傲骨不折。 他早该发现的,他心目中乖顺没骨头的傀儡,不过是敛了一身锋芒。 要不然,一个徒有其表的草包美人,也吸引不了那位的注意。 神渊的确是个神经病,审美也的确异于常人。 但是他也是高傲至极挑剔至极的。 能入他眼的人,又能差到哪儿去呢? 可惜他有眼无珠,世人也有眼无珠,竟无一人发现蒙尘的明珠,反将其当做鱼目作践。 何其可哀! 斯人已逝,可记忆从不会饶过他。 大司徒推开木门,神色木然,“噗通”一声跪在雪窝里,眉眼间满是哀恸。 “陛下……” 大司徒目光直直望向湖心的位置,“还真是好人不长命,祸害遗千年啊。” “不过也好。”大司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,“若您还在,定然不乐意我离您这么近。” 可惜您不在了,墓也只能由您生前最讨厌的人来看守了。 大司徒如是想。 但他宁愿不要这份亲近。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,时间向来是不分明的。 大司徒不知在雪窝里跪了多久,雪已经又纷纷扬扬下了起来,不多时就将大司徒裹成一个雪人了。 “陛下,近来又发生了许多事,您或许会感兴趣的。” 不知过了多久,“雪人”开了口,声音沙哑,像是哭过。然而语调却是极柔和,像是怕惊扰了谁。 “鬼月君与人辩论是非功过,有一不知名的小友回答极好,若是您还在,想来会与他成为知己好友吧。” 不是像他这样卑鄙又可憎的恶棍,而是真正志同道合的友人。 大司徒絮絮叨叨,神色似哭非哭,似笑非笑,悲喜难辨。 “不过我却不认同他所有的观点。您自然是功德加身福泽万民的圣人无疑。但不知者却不见得无罪,有时亦是罪大恶极。” 就比如我,阴差阳错,害得您不得不杀身成仁。 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