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效勋的年纪,直接被气死的可能还是不大。 他深吸了一口气,留恋地看了眼宫殿上方暗沉广袤的夜色,然后抬步入内。 秦效勋披衣坐在龙床上,小金子正在伺候漱口。灵教树敌太多,如今教主、圣女都已不在,唯一能依靠的,也只有皇帝的庇护。 小金子想当灵教教主,却不想当末代教主,自然加倍用心服侍。 可惜秦效勋心不在焉,到祝守信进来,才斜眼看来。 只是这一眼,祝守信便知自己凶多吉少,他跪在地上,沉声道:“臣办事不利,本无颜见君,只是教主有话要臣转达,这才偷生至今。” 秦效勋沉默半晌才缓缓问道:“她说什么?” 祝守信犹豫了一瞬。 乌玄音的遗言本是他用来脱罪的最大依仗,可照实转述的话,这依仗还是依仗吗? 宫殿内极致的静谧像是煎熬的慢火,而流动的时间不容他多作犹豫。他很快下定决心:“乌教主希望陛下好好保重,莫要因一时失利而萎靡,来日方长,总能重振旗鼓。” 秦效勋掀开被子,缓缓下床,小金子慌忙去扶,被他一手推开。他慢吞吞地走到祝守信面前,俯下身,盯着他低下的头颅:“抬起头来。” 祝守信略作犹豫,慢慢抬头。 秦效勋神色阴冷地问:“她当真这么说?” 祝守信毫不犹豫道:“是。” 秦效勋扬起手,猛然一巴掌拍过去,祝守信不敢躲,挺直身子挨了一下,然后慌忙伏地。 秦效勋咬牙问:“你敢欺君?” 祝守信忙道:“臣不敢。” “她到底有没有留话?” “臣不敢欺君,确实留了,柴总捕头可为证人。” 秦效勋问:“留了什么?” 祝守信脸上按了一巴掌,这次不敢再自作聪明,弄虚作假,恋人之间的交代,岂是第三人能任意编造的。 “乌教主说,”他低着头,轻声道,“不过一个失意的老女人,死了便死了吧。” 秦效勋身体猛然僵住,仿佛被祝守信回了一巴掌般,脸上出现诡异的潮红,眼睛木愣愣地盯着地板许久,才回过头看向祝守信。 祝守信说完这话,已经做好了被迁怒的准备,可秦效勋只是看了他一会儿,就一步步地走向床榻,然后在小金子的惊呼中,重重地倒了下去。 这一次昏迷,他苏醒得很快,但是,即便是不懂医术的首辅也看出,小皇帝的精神比第一次醒来那会儿更加颓靡,脸色也更加灰败难看。 太医们排着队,一个个给皇帝诊脉,然后面面相觑,都不敢言,只是看着太医令。 太医令叹了口气,走到外殿,首辅与其他朝廷重臣都在等消息,见他出来,忙一哄而上地询问,直到首辅干咳一声,太医令才寻得一丝喘息,低声对首辅道:“大人要早做决断。” 首辅脸色一变,目光凌厉逼人,可太医令摇头叹息,暗示皇帝的身体的确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。 早在被劫持之后,小皇帝就一直睡得不太安稳,后来傅希言和裴元瑾闯宫,当着他的面杀了郑玉,这种迹象便越发严重了,整宿整宿睡不着,只有乌玄音进宫伴驾时,他的状况才有改善。 心病还须心药医,乌玄音死了,心药没了,病自然成了绝症。 首辅沉下脸。 外界的动荡不安,群臣的提心吊胆,都没有感染到秦效勋。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乌玄音留下的那句话,因为了解至深,他知道祝守信前一句为假,而后一句必然是真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