剑风斩断满树花枝,血液与花瓣飘飞夜色之中。 天边冷月如霜,一瓣桃花拂过他眼尾,徒留浅淡暗香。 江白砚抑制不住喉间的轻笑。 当年在这间院子里,他平生以来第一次杀了人。 数名黑衣人夜入府中,男女老少皆被斩于刀下,成了刀下亡魂。 娘亲拼尽全力将他护住,临死前,让他逃往这个小院,从密道离开江府。 在这里,他遇上一个游荡的黑衣人。 男人心知他是鲛人,杀他之前,妄图得到几粒鲛人泪。 江白砚如他所愿落了眼泪,在他靠近拾起鲛泪的刹那,一口咬上他脖子。 紧随其后,便是致命的两刀。 他那时太无能,连挥刀都格外生涩,只能亲眼看着一个个亲人死去,江府被大火付之一炬。 如今,已不同了。 剑锋没入又一人的咽喉,衣袂翻飞,带出饱含血气的风。 慢条斯理剥夺这些人的性命,让他感到无比愉悦。 黑衣人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,江白砚如闲踏落花,不疾不徐。 他身上亦有了伤口,痛楚却令他愈发兴奋。 还能多来一些。 前后夹击,一抹刀光自身后闪过。 江白砚不必去看,仅凭风声,便可捕捉那把刀的来势。 正要回身去挡,余光竟瞥见金光掠起,贯穿黑衣人胸口。 打中了! 施黛长出口气,把身后的男孩小心护住,挥一挥手中金黄符纸,眼中光晕如同明亮星子:“江公子,这里还有我呢。” 江白砚微怔,随即笑笑。 剑尖以凌冽的半弧倏然扬起,迎上一把向下劈砍的大刀。 江白砚挑剑,刺穿,似冬风横扫,干净利落。 白衣被血污染湿,在眼底的笑意下,是森然的、平静无波的暴虐。 他期待疼痛,期待杀戮,也期待每一次的鲜血淋漓。 这里的每一双眼睛、每一张脸孔他都牢记于心,直至今时今日,仍在逐一找寻。 故人相见,自有一番趣意。 在魇境中环视一圈,目光扫过每个黑衣人露出的眼,粗略想想…… 那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死在去年,被他一剑穿心;瘦猴般的青年死在三个月前,被他抹了脖子;角落里试图逃跑的少年,被他在江南找到,划下一刀又一刀。 江白砚弯起眉眼。 他不仅能在魇境里结束所有仇家的性命,在现实里,也能。 今日,就当杀他们第二回 。 这场魇境,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炼狱。 黑衣人的数量仿佛没有穷尽,不知过去多久,当遍地铺陈血色,幻境总算有了崩塌之势。 施黛累得精疲力尽,或多或少受了些伤,抬目望去,江白砚仍是含笑的模样。 ……温温柔柔,却让人脊骨发凉的那种笑。 在他身旁是几十具死状惨烈的尸体,手中长剑腥红一片,血泊映照明月,也映出他昳丽的脸。 眉间生出餍足之色,江白砚熟稔擦拭剑锋血迹,垂眸轻笑:“多谢施小姐相助。” 最深的执念,是诛尽仇人,还江府公道。 这是他活下去的理由。 至此,由镜妖构筑的魇境终于全线崩毁,天幕扭曲消散,景物如水融化。 残留在脑海中的妖气尚未褪尽,浑身上下又酸又疼。 施黛有些恍惚,不经意间,望见江白砚的视线。 不对。 他没在看她。 那双桃花眼中笑意消减,沉凝寂静,在浓郁阴翳里,看着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