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觉入了夏末。 夏秋交接的时日最为舒适,暑气褪去,微风送凉,入了夜,便是明月相照、星河灿灿。 施黛和家人吃完西瓜,回房后正准备歇息,听见敲门声响。 打开房门,是立于月色下的江白砚。 他仍穿白衣,除却袍边几道云纹,再无其它修饰,乍一看去,仿佛身披一抹清寒的霜。 江白砚手里,是个方方正正的檀木盒子。 施黛心有所感,让他进屋:“这是——” “嫁衣,”江白砚道,“绣好了。” 他长身玉立,把檀木盒置于桌面,微微侧过头来:“你来开?” 胸腔里传来鼓噪的鸣响,施黛没压住粲然的笑:“好。” 她走上前去,站在江白砚身边,嗅到鲛人幽冷的香。 在略显沉闷的夏天里,这股香气犹如一根冰线,带着沁入心底的寒意,叫人上瘾。 檀木长盒精致华美,雕刻有繁复图绘,施黛小心打开,屏住呼吸。 该如何形容此刻的一眼。 烛火轻摇,流光溢彩。 铺天盖地的潮红好似水浪,于火光下迤逦流泻,浸入夜色,涌向眸中。 颗颗鲛泪色泽皎白,让人想起昼夜交替的刹那,万道霞光明灭不定,一轮淡淡明月悄然攀上来。 施黛张了张口说不出话,凝神细看,嫁衣上的刺绣丝缕分明。 龙凤呈祥,祥云逶迤,衣襟上是用金线勾织的花鸟图,被烛光一照,漾漾生辉。 云锦为底,鲛泪为饰,世无其二。 这是江白砚绣了整整四个月的婚服。 江白砚轻声问:“可中意?” 嫁衣静躺,流光不尽,如同一簇滚烫的火,让施黛颊边也染上绯意。 她脸上发热,展颜笑道:“喜欢。” 江白砚勾唇:“去试试?” 施黛自是一口应下。 江白砚不便看她更衣,去了门外静候。施黛脱下襦裙,一件件穿好大红的嫁衣。 当初从心魔境离开后,江白砚丈量过她身形的尺寸,对婚服进行了修改。 目前的大小,与施黛完全相衬。 嫁衣繁重,施黛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穿完,冲门外道:“进来吧。” 木门吱呀作响,江白砚推门行入,睫羽轻颤。 施黛今日梳了简单的双髻,发间插一支蝴蝶玉簪。嫁衣鲜妍炽烈,衬得她肌肤莹白,不喧宾夺主,反而为少女平添姝丽艳色。 当她仰面看来,双目盛满璀璨灯火,有如水中明月。 施黛有点紧张,心里更多是欢愉,双手负在身后,笑出一颗白亮亮的虎牙:“怎么样?” 凝睇她半晌,江白砚嗓音放柔:“很好看。” 施黛止不住笑意:“谢谢你。” 她垂下脑袋,视线落在嫁衣上细密的针脚:“绣这个,很难吧?” 她端量着婚服,看不见身前人晦暗的眼,等抬起头,才辨清江白砚浓稠黑沉的双瞳。 他平素看人神情淡淡,对万事万物不甚在乎,而今凝了目,桃花眼幽邃含情,让人无端心口一轻。 没人逃得开这样的目光,像紧缚下来的锁。 施黛凑上前去,仰头亲亲他侧脸,认真道:“嫁衣很漂亮,我特别——特别喜欢。” 她向来如此,无论发生何事,总能给予对方最热切直白的回应。 江白砚低眉笑道:“喜欢就好。” 施黛犹疑几息,神秘兮兮拉住他指尖:“你跟我来。” 她小指一勾,领着江白砚走向床榻,停在床边的木柜前,打开柜子,从中拿出一个小盒。 抱着盒子想了想,施黛把它递给江白砚:“礼尚往来,你来开。” 这份回礼不在意料之中,江白砚略一怔忡,伸手接下。 盒子不大,他轻易打开,入目所及,是一沓小册和满满当当的银票。 施黛有些不好意思,抿唇笑了笑:“你翻开看看。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