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雕哥,雕哥您早,吃早饭了吗?”许杏林立即换上谄媚的笑容,双手被剪的后头,上半身朝他半鞠躬。 这雕哥是永源市城北一霸王,以凶狠著称,手底下几十个弟兄,他把没正经单位又不肯下乡的人给拢在一起,专门卖苏联货和其他工业品,城北的货基本上都要走雕哥的线,否则他就让人卖不下去。 许杏林刚开始没懂这个规矩,还让雕哥的小弟抓住给打了一顿,后来学精了,只在雕哥手上进货。 他家没破家时,养了一个看相的风水先生,那先生偶尔和他们几个孩子说起人的面相,说相由心生,闲时跟讲古一样,教他们如何看面识人。许杏林第一眼见到雕哥的脸,心里就“咯噔”了一下,这人眼神凶狠,眉间都是戾气,后来见他做事心黑手黑,手里绝对有人命,他招惹不起,每次见到雕哥都一脸怂相,鞠躬哈腰问候一条龙。 那个戴貂皮帽的雕哥挥挥手,让高壮男人放开许杏林。 “怎么,许少爷近来在哪儿发财啊?我听说刀子他们说,你最近收货收得很猛啊。”雕哥上来,伸手替他把衣领拍平整,又用手背拍拍他的脸,语气里有几分威胁的疑问。 许杏林的血一下子冲上了脑袋,手脚冰冷,生怕自己藏货的地儿被找到,还是装作镇定,嬉皮笑脸地说:“和雕哥比起来,我这火车站和招待所门口卖的零碎钱儿就不够看了。近来不是要过年了吗,我就经常往火车站跑,回家过年的人不得带点儿东西,我还在那儿见过刀子他们哥儿几个,看他们卖得比我快多了。” 那个叫雕哥的厉眼看他两眼,抬头纹能夹死两只苍蝇,脸上都是笑,阴恻恻的:“我就说许少爷人厚道,发财不可能不带着咱们这些兄弟的。” 许杏林朝他鞠躬作揖:“雕哥,实不相瞒,我现在就要去找刀子拿瓶酒,昨天有人问我要的,就在火车站门口,我差不多要去了。年底汽车站和火车站生意都好,我是恨不得自己能分身啊!” 这话倒是不假,年底每个兄弟都能发笔小财,雕哥把手伸进他兜里,干净得线头都没有一根,又搜了搜他胸口的口袋,只找到四根巧克力,还是最便宜的那种,又塞回给他,拍拍他的肩膀:“去吧,雕哥就不耽误你发财了,许少爷生意兴隆啊。” 许杏林完全不敢当着雕哥的面儿,把兜里那几根露出标记的的巧克力放好,只是朝着雕哥拜了拜,装出一脸谄笑,往火车站那头走去了。 这大冷天的,他穿着不知道哪儿淘换来的旧军大衣,里头棉花已经硬了,堪堪抵寒,此时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,生怕被雕哥给缠上,看来白天不能去藏货点了,还是老老实实在火车站待一天,好在前些日子收得差不多了,再陆续收一些就能给那女的送过去,富贵险中求,他怎么地,也要过个肥年,给爷爷弄个收音机听听,爷孙俩儿再吃一碗香喷喷的红烧肉。 许杏林在火车站勤勤恳恳地待了一整天,把手上的东西一个个挤牙膏似的卖出去了,他待了多久,就被雕哥底下的小弟盯了多久。 跟往日一样,他到处偷偷摸摸地问乘客要不要苏联货,躲着各类巡逻的队伍,心里却在盘算着,不能再找雕哥的人收货了,要分散些,城南那头也得去探探,如果有人能在边境给他发货就好了! 一直到傍晚天擦黑了,许杏林也没去藏货的那个小阁楼,而是回到和爷爷一起住的破屋子里,一路上被大风刮得瑟瑟发抖,到家门口时发现隔壁婶子已经把他爷爷推进去了,燃了一盆火,老爷子正躺在床上,歪着流口水。 许杏林去外头融了干净的雪水,烧了一壶热水进来,替他把口水擦掉,用温水泡了毛巾给他包了会儿手脚,把老爷子扶着半坐起来:“爷爷,吃晚饭了吗?” 老爷子眨眨眼睛,喉咙里像是有痰,发出啊啊啊了几声,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。 许杏林就放心了,隔壁婶子肯定见他回来得晚,把晚饭也给爷爷喂了。 “爷爷,我知道,没忘本,《千金方》《伤寒杂病论》,我都背着呢,滚瓜烂熟!”许杏林见爷爷那三个能动的手指,指着地上一本垫凳脚的线装书,坐在床边,脱下沾满了泥土雪水的靴子,把冻僵的脚拿出来泡上,舒服得一哆嗦,回头看老爷子还在盯着他,就自顾自地背了起来。 “《伤寒杂病论》,张仲景。‘说辩太阳病脉证件并治,何为脏结?答曰:如结胸状,饮食如故,时时下利,寸脉浮,关脉小细沉紧,名曰脏结。舌上白胎滑者,难治。’......” 老爷子听着孙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,喉咙里发出一阵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