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已才下的,但是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,这话也不仅是说给明芮听的,更是说给在场的这些学子以及不在场的那些西山大营将士听的,要让他们知道皇帝对英烈遗孤的圣眷。 跪在地上的明芮还没有回过神来,喃喃道:“兰山城?” “是啊。”小内侍和气地说道,“皇上有意让您回兰山城。” “接旨吧。”他又提醒了一句。 明芮深吸一口气,高举起双手接过了圣旨,朗声道:“臣谢恩。” 眸子里闪过了然的光芒,她的眼神分外坚毅,接着道:“先父在时常言,兰山城在,则中原安。如今兰山城百废待兴,臣回北境后,定会重建兰山城!” 她的声音中透着一丝难掩的哽咽。 虽然她口中说的是谢恩,但是明芮心里很清楚,这不是君恩。 是卫国公府在帮她! 在今天以前,明芮活下来唯一的信念,就是要让兰山城的真相大白于天下,让承恩公柳汌为兰山城满城将士和百姓的偿命,让世人知道死守兰山城的父兄没有信错人,谢大元帅并非叛国之人。 她的信念没有白费,她做到了。 甚至,还全身而退地摆脱了“宁王妃”的枷锁,她该满足了。 明芮的眼眶浮现一层朦胧的水汽。 可是,她从来没有去想到过,在这一切结束之后她该做什么,又能做什么。 有的时候,她甚至觉得她的人生终结在任何时候都无所谓。 直到现在。 有人会告诉她,她可以回兰山城。 她真的能回兰山城?! 回到父兄和夫君拼死守护的地方……让她守在那里继承他们的遗志! 真好啊! 明芮双手捧着圣旨,郑重地对着前方叩首。 她的这个举动看在旁人眼里,只当她感念皇恩,这才行叩首礼。 唯有她自己知道,她叩谢的是卫国公世子。 爹爹说,谢家可以信,顾家也可以信。 她的爹爹一向有识人之明。 再抬起头时,明芮的眼眸已经恢复了平静,眉眼含笑地起了身。 小内侍在来颁旨前得过梁铮的叮嘱,因此对明芮非常客气,又道:“北安伯,可要咱家安排马车送您回明府?” 明芮既然与宁王义绝,自然是不会回宁王府了。 “多谢公公的好意,不必麻烦了。”明芮并不打算回明家,委婉地回绝了对方的好意。 小内侍也就没勉强,对着明芮揖了一礼:“那咱家先回乾清宫复命去了。” 小内侍与另一名内侍又提着灯笼往回走。 明芮没急着走,她朝周围那些学子们走近了几步,向着他们屈膝福了福。 这是她对他们的谢意。 那些学子们很快就回过神来,纷纷地回以长揖,这一双双热忱的眼眸全都以满怀敬意的眼神注视着明芮。 这位新晋的北安伯真是将门虎女。 只凭她有回北境重建兰山城的这份决心,她就担得起明家这“北安伯”的爵位。 “女承父志,亦是一则佳话。”一个方脸高额的年轻学子由衷叹道。 “赵兄说得是。”立即就有好几个学子连声附和。 回想着今日发生地一切,赵秀才不由热血沸腾。 天理昭昭,这世上仍有公义! 皇上虽年老昏庸,但幸而卫国公世子拨乱反正,为明氏女主持公道。 从前还听说卫国公世子滥杀降将,残暴无道,可如今看来,未必。 有道是,乱世用重典。 若是幽州流匪一开始就能被幽州卫一力镇压,又何至于后来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以及将士,血流成河。 他以前只知“士人不当以世事分读书,当以读书通世事”,两耳不闻窗外事,什么也不懂。 若非得了萧二姑娘的那通教训,至今还在坐井观天,便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,那也会是一名昏官。 赵秀才目光灼灼地望着夜色中明芮远去的背影。 明芮身姿笔挺地往回走,一路穿过了端门、承天门、正阳门三道门,只觉得浑身一松。 她握紧了手里的圣旨,往前走去。 夜晚的街上没有什么路人,安静无声。 街旁停着一辆黑漆平头马车。 下一刻,马车的窗帘被人从里面掀起了一角,露出少女熟悉的笑靥,梨涡浅浅。 “明大姑娘。”萧燕飞轻快地对着明芮挥了挥手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