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斐停止了玩笑,正色道:“我记得南齐现在的皇后应该出身云泽王氏。” “是的。”明湘道,“南齐太后出身宁陵赵氏嫡脉,王皇后是云泽王氏当代族长之女,如果没有意外,王皇后所生太子,很可能会娶晋阳陈氏的女儿为太子妃。” 宁斐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:“这还真是……皇后轮流做,明年到我家啊!” 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明湘点头,“这是南齐三姓心照不宣的一种权力分摊方式,事实上南齐宫中高位妃嫔,无有不出身世家者,即使三姓女没有儿子,有资格问鼎帝位的皇子也只会由世家女生出。” 她望向屋外苍蓝的天际,云絮在天边聚而复散。 明湘悠悠叹了口气:“老东西要死啦!” 宁斐一口茶呛进了喉咙里,咳了半天,不可思议地看向明湘。她神情温柔平缓,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觉。 明湘转头对他莞尔一笑:“喝慢点。” “郡主。”宁斐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,“你的话题,能不能不要跳跃这么快——还有,‘老东西’是谁?” “南齐王皇后的父亲,云泽王氏族长,南齐中书令王谈。”明湘神情温和地望着天边那片云絮,“羁鸟念旧林,池鱼思故渊,云泽王氏南迁百年,从未有一刻停止思念祖地,王谈毕生的念想就是北伐,如今他的寿命快要终了,人死前总会做些不理智的事。” “所以,王谈会不顾一切推动北伐。” 云泽,现名桐县,位于大晋七州中的襄州。云泽王氏祖地在此,后虽迁入京城,但祠庙仍在云泽。 百余年前云泽王氏身为士族之首,随桓氏皇族南迁,自然顾不得远在云泽的祖宗祠庙。或许他们还存了回来的念头,然而大晋立国,南北对峙,云泽也随着大晋重新划分州域而改名桐县。至此以后,云泽王氏再也没能踏上云泽的土地。 宁斐满脸不可思议:“王谈官至中书令,竟然看不清如今南北孰强孰弱吗?” “只缘身在此山中。” 明湘淡淡一哂:“不止是王谈,你以为宁陵赵氏、晋阳陈氏不想北归吗?南朝启用的陈桥就是晋阳陈氏的分支子弟,当年陈桥受了陆彧牵连被打压下去,这次如果没有晋阳陈氏在背后出力,陈桥未必能迅速起复。” 她意味深长道:“人对一样东西过分渴求时,总会因此失去敏锐的判断能力,这是南朝的不幸,也是我们的机会——前提是,北边不要生变。” 宁斐若有所思地扬起眉。 “我明白。”他微笑起来,“郡主说这么多,就是为了提点我,宣化不容有失。” 明湘也笑了:“当然不是,我信得过长兴侯府赫赫威名,我只是想告诫你,回宣化的路上注意安全,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。” 那一瞬间宁斐想开口,突然又短暂地停顿了一下。 他想起来,湘平郡主的父亲武安王,就是在归京的路途中遇刺身亡的。 最终他短暂地颔首:“我明白。” 明湘轻轻地嗯了一声:“你妹妹的婚事定下了吗?” 宁斐顿时抬手按住了眉心。 “别提了。”宁斐的表情像是回想起了难以言喻的惨相,“她的婚事……可能要慢慢择选,她和我母亲会留在京中一段时间,到时候怕是还要劳烦你照拂一二。” 明湘应下。 室内有片刻的静默,宁斐终于起身告辞。下台阶时一只白猫从他面前飞窜而过,差一点撞在宁斐身上,被宁斐下意识伸手一把捞住。 梅酝变了脸色,低声训斥门外的侍女:“谁没看住叫它跑到这里来的?冲撞了郡主或是贵客怎么办?”旋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,伸手欲接:“侯爷恕罪,是奴婢之过。” 宁斐却没松手,若有所思地看着猫,猫跟他不熟,在他怀里“喵——”的大叫一声,用力挣扎起来。 “这只猫很像……”宁斐松开手,猫身手敏捷地跳下来,狂奔而去。 明湘居高临下站在阶上下望,见宁斐迟迟不把话说完,鬼使神差地想起桓悦曾经说过她像猫,脱口而出:“怎么,像我?” “……” 宁斐僵硬地抬起头来:“我在想,这只猫很像我第一次来你这里拜访时,逗过的那只。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