官员们却都微微笑起来。他们的殿下清修多年,实力竟然到了这般地步,他们怎能不为之欢欣鼓舞? 殿下愿意出手,法度大道的胜算就更多了不少。 北溟微笑,官员们微笑,连辰星的眼神都安定许多。 然而,老院长却没有任何担心。 他还在和杨嘉感叹,说:“杨夫子,你看,我们为了方便孩子们过关,特意将观想之路设计过,只要写出法度差不多的字,就算观测成功。” “你说,怎么就偏偏拦住了那些灵气四溢却基础不牢的人?” “老夫看,这设计得很有点问题嘛。” 杨嘉闻弦歌而知雅意,从善如流:“王夫子说得对,这规则是该改一改。书文一道,虽要以法度入门,可终究能否得道,还是要看意趣如何。” “只求法度而不求意趣,有形无神,何异于舍本逐末?” 官员们的脸色不大好看了。 虞寄风左右看看,清清嗓子,说:“话也不能这么说嘛。那如果只要意趣,不要法度,那还要练字干什么?就成了鬼画符嘛。那所谓意趣,又要依附什么存在?” 他言语俏皮,笑嘻嘻的,却又存了十分认真。 “如果只要意趣,就会像小云一样,有时被最简单的问题难住,天才又有什么用?反而不如庸才!” 这话说完,卢桁的眉心就跳了跳。 他忍了又忍,还是铁青着脸,说:“虽然老夫也主张法度第一,但虞寄风,你说谁不如庸才?” 虞寄风故作严肃:“打个比方,不要认真。而且卢老头,你到底是哪一边的?” 这时,杨嘉淡淡道:“书院教书,从未舍弃教导法度。一众学子,无不悬腕苦练大字,哪里来的鬼画符?” “反倒是法度一道,只求法度森严,甚至森严到了,不准旁人追求不同意趣的地步。可同样的字,不同的人写出来都是不同的心境,又怎么可能强求统一?” “若是强求太过……三十年前,宋幼薇的前车之鉴,诸位莫非忘了?我当年年岁尚小,却也记得十分清楚。” “你们是嫌一个不够,还要再把她的女儿也赔进去?” 他不提宋幼薇还好,一提,北溟的神情就刹那间变得极为恐怖。 这本来冲淡清正的青年,这一刻竟露出怒色;这些怒色在他脸上掀起青筋和细纹,一瞬间减退了他的年轻,令他看上去全然是一位发怒的中年人。 “你……” 然而,一息后,太子却又自行平复了怒气。 他敛眉低目,手里捻动佛珠。青莲的影子在他足边浮现,隐约还伴有静心的诵经之声。 “罢了。” 他抬起眼,目露悯然。 “我只是不愿她的孩子走上歧途。” “我有一言,想问书院同道。杨夫子控诉我等法度之道,言辞凿凿,可你们意趣一道又如何?” “执著于书文意趣,又有什么好下场?” “不知道,当年那位执念成魔、一夜屠杀百人的书院天才,如今是否还被囚禁在书院后山,反思当年的罪孽?” 这下,杨嘉的神情变了。 不光是他,几乎所有书院的修士都变了神情。 后山的天才……不,那位早已被称为天魔。那是书院中不能提起的禁忌。 沉默中,唯有老院长神色平静,甚至还能呵呵一笑。 “不争,不争,真正的大道,从来不在唇舌之上。” 他慢吞吞地说,却带着不容置疑之意。 “孰是孰非,真正的大道究竟落在何处……” 他看向水镜。 “……还要亲自看一看,才能知道。” …… 此时此刻,云乘月打了个喷嚏。 不是因为她感觉到有人在背后说她,而是因为她感到很冷。 这有些奇怪。第三境的修为虽说不上很高,但也足够让修士不受冷暖侵扰。像这样感到扑面而来的寒意,已经许久没有过了。 现在,她已经身处第二个幻境之中。 或说,她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市井街头。四周店铺林立,开门者却寥寥无几;行人匆匆,路边还横卧着不少躯体,也不知道是睡着了、死了还是冻晕过去。 鹅毛大雪飘落。落在人间不是漂亮的银白,而是一种灰扑扑的、很脏的灰白。 忽然,一双关节嶙峋、冻疮红肿的手伸了出来,紧紧抓住了她的腰带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