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问颖暗咬牙关。 “陛下容禀。”她努力维持着平稳的声线,“殿下曾对臣女发过誓言,山河不转,心意不变,愿与臣女一生一世。” 陛下讥讽:“山河不转,心意不变?但凡看过几本书,都该知道这世间沧海桑田变幻不定,山河是最容易流转之物。醒儿以此为誓,显然是在说瞎话唬你,当不得真。” 杨世醒当然不是在唬人,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说过这话,他向来不喜指天咒地,又怎会去做?只会用实际行动告诉她,他有多么喜欢她,非她不娶。 阮问颖会这么说,不过是想让陛下更直观地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,没想到被这般挑刺。 她没有辩解,以现在的情形,就算她再说上千百句,恐怕也不会得到对方的满意。 她横着心道:“不管殿下是不是在唬臣女,臣女都已经当真了。除非殿下亲自点头,不然——臣女恕难从命。” 这话说得可谓大不敬,她在开口之前就已经想到了陛下会勃然大怒,而陛下也果然如她想的那般厉声呵斥:“放肆!” 阮问颖闭口不言。 她依然跪地俯首,却不再说些“陛下恕罪”、“息怒”之语,就这么静静地跪着,给宽广肃穆的紫宸殿添上一分灰暗的冷色。 细密的汗水从她的鬓发边渗出,她心跳如擂鼓,一时间有些耳鸣,以致于当上首的天子放缓了语气时,她还以为自己出现了恍惚。 “朕知道,你和醒儿两情相悦,互相之间容不下其他人。”陛下道,“若他只是一名寻常富家公子,自然可以与你一生一世。朕绝无二话。” “可他不是。他是朕的皇子,肩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,他可以因为喜欢谁而要谁,却不可以因为不喜欢谁而不要谁。” “就如你和他的这门亲事,在朕和皇后都看好的情况下,难道他就可以因为不喜欢你而推了吗?不过是正巧喜欢你,所以才成了一桩美谈罢了。” “纳妾也是同样的道理。虽说妾室不比妻室,但皇家的侧室不同于寻常人家,也是一种联姻,他纳得越多,能得到的助力就越多。” 陛下掷地有声:“他可以不喜欢那些女子,但一定要纳。” “朕也不和你说些什么贤良淑德的虚话。只要你能说动醒儿,让他同意纳妾,从今往后,不管你预备如何处置那些女子,朕都不会过问,也不会容许别人过问。” “这次朕给醒儿选定的两个人里,除了顾家女外,还有一人是崖州薛将军的妹妹。你素来聪慧,应当知晓朕选择她的用意,若真心为醒儿着想,便该帮他促成这桩亲事。” 崖州薛将军之妹……崖州水军是薛将军一力带起的,虽于前头挂了崖州二字,但实际差不多是整个中原的水军,实力不容小觑,更不要说薛家本身在琼海三地的经营。 陛下做此之择,显然是想要杨世醒把薛家军收归囊中。 有了一个阮家还不够,竟还想要薛家。 当然,这很容易理解,谁也不会嫌弃自己手里的兵权多。虽说这天底下的一切都是他们杨家的,但联姻总能使人更有底气,少些卧榻之侧的不安。古往今来皆如此。 阮问颖只是有些想笑。 原来陛下和她的祖母没什么不同,都喜欢以理服人、以义压人,在宽和开通的假面下以势欺人,最后用感情来逼迫人,看似满腔苦心为他们好,实则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。 她身为臣女,面对君王这一番纡尊降贵的苦口婆心,若还不应,岂非不识好歹、不知轻重? 若她继续坚持,使陛下在一怒之下取消她和杨世醒的亲事,旁人也只会说她不好,笑她活该,她的祖母更会骂她愚蠢,说不定还会逼着她让杨世醒纳妾,就像陛下现在逼她一样。 她还能怎么办? 阮问颖缓缓抬首,看向高坐于上方的君王。 深色的冕服上绣着日月星辰,彰显出帝王威严,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 她深吸一口气,准备开口。 “殿下,殿下,您不能进去。”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杂乱之声,“陛下正在里面议事,您——” 皇后不顾高总管的阻拦,快步行入殿内,敛衽见了一礼:“臣妾参见陛下。” 高总管忙不迭跟着行礼告罪:“陛下恕罪。奴才和皇后殿下说了,陛下不方便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