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对,南方庞氏一族至今枝繁叶茂,不曾断过传承。庞督军对外祖母食言了?”方瑾儒哂笑,“看似情深,不外如是。” “非也,”堕久摇头,“此支原是外室子。” 庞骁不顾族中长辈的谴责阻拦,将宪珥郡主的令牌娶进家门。打杀妻妾只是一家之丑,断绝子嗣则是满族之祸。其时庞骁乃庞氏一族盛衰荣辱的根本,无人敢在明面上忤逆他的意思。族中有位子侄聪敏过人,能言善道,受族中长辈所托,到庞骁跟前进言,道是宪珥郡主虽已名正言顺,到底膝下空虚,丧礼恐不体面,为摔灵捧丧计以及日后香火供奉,庞骁应该过继一个儿子到郡主名下。庞骁早年养了几名外室,都为他生养了子女。如今庞氏家主的生母,形容娇媚柔弱,十分安分守己,神韵仿佛与宪珥郡主有点相似,庞骁凭此选中此子过继到其时已是庞氏正室夫人的宪珥郡主名下。那外室之子自此一步登天,由见不得人的奸生子嗣一跃而成庞家嫡系嫡长,更在庞骁过世之后继承了偌大的家业。 堕久道,“珥妹百密一疏。” 方瑾儒嗤之以鼻,“区区外室子,犹如半仆,如何在外祖母眼内。” 堕久一愣,“果然是一脉相承,瑾儒,你很好。” 他母亲乃堂堂正正的王府侧妃,自己是上了玉牒的亲王庶子,在宪珥眼内都是贱种,不配作她的兄长,何况是养在外面不清不白的私生子。 堕久想起最后一次与宪珥见面的情形。 “久哥的亲娘不止是技艺出众的驯兽师,更是有名的医女。久哥身为她的独生爱子,区区毒丸,自然不在话下。久哥既欠了我的情,便以此偿还吧。” “不可速死亦不要太拖沓。过快则事不成,拖延太久则容颜衰败惹人生厌。”她娇憨地皱了皱鼻子,“千万莫要过于痛楚,久哥素知宪珥吃不得苦头。” 堕久注眸于她。 他的亲娘本是伺候兽苑里珍禽异兽的婢女,身份微贱。在王妃的生辰筵宴上驯得一对外邦进贡的长尾鹦鹉齐声唱喏:“娘娘长乐无忧,芳龄永继。” 端丽绝伦的亲王妃不过掩嘴娇笑着赞了一句:“婢子有趣,甚得我意,可常伴身侧。” 其貌不扬的一介驯兽女便飞上枝头,成了有正式册封,分位写入玉牒的王府侧妃。 王妃喜她伶俐嘴甜,允她时常在身旁逗趣,后来见她对医道颇感兴趣,更是召了宫中顶尖的女医教导她,可谓宠爱有加。 宪珥是亲王正妃唯一的血脉,自出生之日起便叁千宠爱集一身。他那视满府子嗣如无物的父王爱屋及乌,将她纵惯如心头肉一般。打一落地,便亲自进宫求了正经的郡主封号——“宪珥”,博闻多能曰“宪”,“珥”乃日、月之光晕,足见一片慈父心肠。宪珥但凡说一句天是方的,阖府上下就绝对不容许道一个圆字。 王妃极中意这个“珥”字。王爷得了爱妻的欢心,喜得抓耳挠腮,眉花眼笑,干脆将宝贝女儿小名唤作“珥珥”。 他因亲娘得王妃青眼之故,年少之时镇日里围着这个粉妆玉琢的嫡出妹妹打转,一昧“珥妹,珥妹”喊她。宪珥性子高傲,视满府庶出的兄姐如奴仆,只许他们尊称她为“郡主”;虽口称“贱种”,偏又默许自己唤她妹妹。 他脸上浮现怀缅之色,眼内不禁露出一丝恻悯,尚未开口,已被宪珥抬手制止:“我心意已决。宪珥的性子久哥最为清楚,绝不会改弦易辙,朝令夕更。久哥不必徒费唇舌。” 堕久沉默了许久,道:“生亦何苦,死亦何哀。只是不该多做杀孽,难道不怕祸及子孙?” 宪珥不以为然,“在我死后,哪管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