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仪垂眸, 细细打量那灯笼上的美人, 那美人倚着梅枝,纤纤玉手捻着梅花, 满头珠翠,遍身绫罗。 有道是人比花娇,莺妒燕惭。 可惜只能望见美人的背影。 裴仪惊奇,瞧着有趣:“这画上画的, 可是先前送去的十二位美人?我记着其中有一位, 眼角有一颗红泪痣,模样长得很是标志。如今瞧着这红梅, 倒叫我想起那美人的红泪痣。” 沈鸾闻言,脸色又一白。 手中的玻璃绣灯交给紫苏,裴仪自裴晏手中接过美人灯,正要和沈鸾说上一二,忽而却见沈鸾白着一张脸。 裴仪唬了一跳,推她:“你怎么了,脸色这般难看?” 手中提着的美人灯晃悠,快要凑到沈鸾眼前。 沈鸾口不择言:“快拿开,我不要它。” 裴仪怔忪片刻,提着美人灯怏怏愣在原地:“你今日是怎么了,真是身子不适?” 沈鸾:“我……” 目光落至那美人灯上,沈鸾总觉不适,她别过脸,眼神闪躲。 朔风凛凛,御花园处处挂着紫檀珐琅顶镂雕六方宫灯,灯火通明,亮如白昼。 层叠光影透过灯罩落在沈鸾锦绣宫衣上,流光溢彩。 裴晏漫不经心朝她投去一眼,只笑:“许是我做得不好,明日再重做一盏,给郡主送去便是。” 沈鸾挥袖,本想转身离开,蓦地听见这话,一双眼睛都瞪圆。 转首,狠剜裴晏好几眼。 裴晏面不改色,只望着沈鸾,笑而不语。 沈鸾愤愤。 踟蹰片刻,终于还是叫绿萼拿上那美人灯,头也不回甩袖离开。 茯苓和绿萼相视一眼,两人皆是一头雾水,见沈鸾走得急,忙急急朝裴晏和裴仪福身,亦步亦趋追在沈鸾身后。 …… 蓬莱殿。 香烟缭绕,氤氲而起。 盘金石榴缂丝屏风后,洪太医坐在高软席靠背拐子纹太师椅上,他手里提着一盏美人灯,借着烛火仔细打量那薄如蝉翼的灯罩。 鼻梁上的四方眼镜是自西域传来的,洪太医捏着眼镜脚,往前细细端详。 眼都不眨,面色凝重。 沈鸾戴一支婴戏莲纹金钗,旁边的黑漆长方凳上摆一个银火壶,炭火烧得滚烫。 外间寒风凛冽,绿萼担心沈鸾受凉,还特特从寝宫取来一个方暖手炉,叫沈鸾抱着暖手。 手心温热,沈鸾一颗心却全系在美人灯上。 她好奇:“如何,可瞧出什么来了?” 洪太医搁下眼镜,起身朝沈鸾抱拳拱手:“郡主这美人灯,是从何而来?” 沈鸾心口骤停:“可是有什么异样?” 洪太医满脸堆笑:“倒也不是,只是这美人灯着实做得精巧,这灯罩……应是用天竺的凝玉树脂制成。那凝玉树脂极其罕见,只生在在严寒之地。听闻天竺王室有一秘方,可将制成如人皮一般,就像是这美人灯一样。” 不是裴晏拿美人剥皮削骨做的,沈鸾长松口气,瞧那美人灯,也不似之前那般害怕。 只是好奇:“为何要制成人皮?” 洪太医缓缓:“郡主可曾听过人皮|面具?” 沈鸾彻底放下心,眉眼难得见了笑意:“是有听过一点,不过是道听途说,见不得真。说是那人皮能以假乱真,还能易容成他人。” 沈鸾笑笑,她小时候不懂事,还拿这事去问母亲,结果遭母亲一通骂,那本游记叫沈氏烧了,说是不让她看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书。 “以前小,什么都当真。”沈鸾挽唇,“如今想想,若世上真有此事,那这世道岂不乱了。” 洪太医跟着笑:“下官也未曾见过,只世间无奇不有,许是真有人如此,也不一定。” 沈鸾仍不信:“即便真有,也只是有一张相像的脸,若是相熟的人,定能发现端倪。” 洪太医稍作思忖,终道:“郡主这话极是。” 天色不早,洪太医起身告辞。 倏地,茯苓掀开猩红软帘,她莲步款款,身后跟着十来个宫人。 一众宫人皆端着漆木茶盘,上面林林总总,放了百来个金锞子。 洪太医目光顿住,他虽爱财,然也是取之有道,他抬眼凝望沈鸾:“郡主,这……” 茯苓笑着福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