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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悔


 突然所有人都跑了起来,嘉怡躺在推床上,当时还一头雾水心想这是在干嘛,推进抢救室的那一瞬间,她意识就消失了。

    她这尚且才开始的短暂人生,才十九岁,两度ICU,下过的病危通知书比有些人一辈子见过的病危通知书还多。

    事后,Emilia和她说,她站在抢救室外签病危通知单的时候,她腿都吓软了,整个人靠着墙,站都站不稳。

    嘉怡的手机在Emilia手上,但是她不知道解锁密码。

    裴嘉洛仿佛有心灵感应,在她在抢救室抢救时,他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
    Emilia是哭着和他说,kaelyn正在抢救,已经下了病危了。

    和她的崩溃相比,男人更为镇定,先问了是什么原因,接着又交代她先去找个地方坐下,把他们认识的朋友先叫过去,他会马上来多伦多……他的镇静感染了Emilia,她终于从心慌到发麻的程度中缓缓平复下来,依照他的指示一一执行。

    嘉怡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,等她再醒来,世界又是一片漆黑了。

    她起初以为是天还没亮,直到看了半天发现连一点东西轮廓都看不见,她意识到,她的眼盲又发作了。

    她伸出手,迷茫地往身边摸,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。

    “打着针,别乱动。”他将她的手放在她身侧。

    这个声音太耳熟了,嘉怡迟疑了很久,不太确定地试探问:“裴嘉洛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她迷茫起来,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梦里:“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

    她的指节一凉,她不知道是什么,直到感觉到手背上麻麻痒痒的,才知道是他的额头抵在她的指节上,他说:“傻妮儿。”

    鼻音发堵。

    好像他也要哭了。

    她大病未愈,身体发虚,喃喃道:“我好像,又看不见了。”

    眼前有风划过。

    她侧耳,做了一个“看”的动作。

    他的手心抚在了她眼睛上,声音温缓:“没关系,我们慢慢治。”

    他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?

    嘉怡嗅到了他指尖的尼古丁味道,握住了他的手腕,说:“裴嘉洛,怎么又抽这么多烟啊?”

    他没有回答,只是用手背蹭了蹭她的侧脸,带着一种爱怜。

    嘉怡张了张口,有一个问题想问,话到嘴边心口又闷痛起来,她连忙闭嘴,按住心口,皱眉承受着那一种阵痛袭来。

    裴嘉洛给她叫了医生,等待医生来的过程中,他的手又盖在她手背上,无声安慰着她。

    有裴嘉洛在,几乎不用她操心任何事情,他熟稔地与医护人员沟通,英文流利到嘉怡自愧弗如。

    他还指出了嘉怡眼睛上的问题,医生用强光手电筒照射她的眼睛,嘉怡感觉到了一点刺痛,流出了一滴眼泪。

    “还对光有反应,应当是暂时性的失明。”医生关了光,道,“心肌炎不会致盲,多半是本身基础病引起的,需要眼科再做进一步会诊。”

    嘉怡茫然躺着,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末。

    她无力地躺在ICU,身上插满了管子,止痛药过了,她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,听到窗外有鸟鸣,她用力去听,听到的只有风声。

    可是今天,有只手牢牢握在她手上。

    她本可以很坚强的,如果他不在的话。

    嘉怡的眼泪汩汩流了出来,她不懂为什么总是自己这么倒霉,好像全天下的倒霉事都要找到她身上,她才十九岁?为什么就她这么命途多舛?

    “嘉怡,我在。”

    “一切都会好的。”

    他声音温和沉静,像一池温水,让她暂时逃进他的港湾里。

    他将她另一只手放在脸颊上贴了贴,却没有再亲亲她的手,因为他们都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她即将是别人的未婚妻,他也将是别人的未婚夫。

    他们只是兄妹,而已了。

    她的眼睛无神地看着他,眼泪却流个不停。

    怎么办啊,裴嘉洛。

    我好像总是在做错误的选择。

    总是在伤害你们每一个人。

    我后悔了,裴嘉洛。

    裴嘉洛,我后悔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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