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扯平整衣袖,貌似惭愧却实在没多少真心地道了个歉:“万生三相镜这般玄妙的法宝,我实在是有些好奇。望松还以为,凭公子清明深厚的道心,不会轻易心智动摇。对不住公子了。” 倾风看着他行云流水又不失温和细致的一套动作,心下感慨,这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呐。 纪怀故现下已分不清自己内心那股狂野呼啸的躁郁,有几分是因为万生三相镜,又有几分是因为这几人实在可恶。 如果说先前对倾风的态度,只是因陈冀与狐妖而起的迁怒。那对柳望松故意冷眼旁观叫自己出丑,就是着实的恨。 他全身肌肉绷紧,泛红的眼睛因凝视而微微眯起,自喉咙深处,似咀嚼地吐出几个字:“柳、望、松!” 柳望松不以为意,顾自说起往事:“当年那只疯了魔的小妖,就是凭着三相镜的真我相,假扮判官,逼得数十人在洞中自相残杀。不过这三相镜催用的秘法颇为深奥,除却先生,刑妖司里诸多修士都不得其法,怎么好像来一个妖,都通晓此道?狐狸,你是什么来历?” 狐妖原已沉默,脑筋飞转了几圈,又重整旗鼓:“陈倾风,你听见了罢,这叫真我相,我只不过是引他说出心里的真话而已。他如此轻易就敢出言诋毁你师父,说明他心底本就瞧不起陈冀,且不觉这是什么需要保守的秘密。他父子沾了陈冀好大的光,到头来……” 倾风的声音不重,可每次开口打断,那头聒噪的狐狸都会自觉闭嘴。 “狐狸,你今日的话实在是太多了。你要是再这么煽风点火,我就把他的账,算到你的头上。” 狐妖不服气,忿忿道:“凭什么!!” “我给了你耐心陪你演戏。你自出现起就一直恶言挑唆,激他失控。若你真有把握,就该直接放小妖出来与我们比试。若没有把握,则该趁机潜逃才对。可你任由纪怀故如何叫骂,都龟缩不出,全然不是你的风格。你究竟是留有后手,还是专门等在此地伏杀不舍离去?”倾风遗憾道,“你叫我好生失望啊。窥天罗盘这么大的名字,在你手里只是不过如此吗?” 狐妖默然良久,压低了声线,难得变得正经:“陈倾风,你真的不帮我?” 倾风又叹:“狐狸,我实在是没有帮你的理由啊。他好歹是人,而你是妖。” 狐妖大叫:“那我出手杀他,你不能插手!这是我的仇!” 他说是这样说,不等倾风答应,凌空放出一条长着尖牙的小蛇。 几人都没看清,那小蛇就被侍卫一刀拍开。角落的柳随月却发出一声惨叫,整个人扑倒在地,被不知什么东西拽得飞速后退。 倒退的尽头,是一面不知何时出现的巨大的、黑不透光的镜子。 这变故来得突然,袁明想去阻拦,已是来不及。追了几步,眼看着人影越来越远,暗道要糟。心方提了半截,身侧一袭红衣裹着幽荧的青光倏然闪过,迅如雷霆地冲了过去。 眼见仅剩二尺时,倾风屈身鱼跃,抓住了柳随月的手。 柳随月被拉在中间角力,当即疼得哀嚎,倾风面色一凝,随她一道飞进了镜面。 狐妖见状,长长呼出一口气:“现在好了。” 第6章 剑出山河 (那一日,血色的风自天际而起。) 柳随月一被镜子吞没,脚上缠绕的东西就不见了,可动作的趋势还在。 她来不及看清周围的景象,下意识抬高手臂想护住头脸,刚扯动又发现一只手正被倾风锢住。本以为这次必然要摔个狗啃泥,腰身一紧,已被人捞了起来。 两脚踩到地面时,柳随月还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,脑子发懵。一见倾风朝她看来,顿时腰背挺得板直,高声道:“对……对不住!” 倾风先是奇怪看了她一眼,接着笑道:“对不住什么?你怕什么?” 柳随月躁动的不安随她温柔的笑意迅速消解,摇了摇头,举目看了一圈。 此刻二人头顶的是青天白日,闲云没有几朵,野风吹得清凉。 昨夜与清晨的水雾还残留在满地细碎生长的杂草上,原本青翠的草木也正随着远处干秃的泥路渐次转向枯黄。 大约是夏末秋初的时节,因周遭无边的寂静多出了一种苍茫的凄凉。 而她们身后就是那面幽邃漆黑的镜子,突兀地悬在半空。 镜子的边缘处是一圈棱角尖锐、形状不规则的,仿佛被徒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