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微微低着头,却抬眼瞥了瞥他。 许绍元竟从这一眼里品出些若有似无的甜蜜,觉得一颗心立时被绵绵软软的东西填满了。 虽然她那个时候考虑他应当是权宜之计,但即便如此,也是好的。 他挺直身子仔细想了想,这小姑娘有些憨憨的,心里好似装了层铜墙铁壁似的,他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倒是容易,难的是让那些话进到她的心里去。 他斟酌了许久,让她坐到湖畔的石头上,自己蹲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说话。 “我那时的确有许多顾虑,不过,你实在是个极特别的人,让我觉得那些事和你比起来都不算什么......这世上大多数的人都像是风啊、云啊,一晃就过去了,但是你不一样。你是一颗种子,不知什么时候,你已经在我心里生根发芽了,现在它长成参天大树,我自然是离不开你了。” 青岚低着头,心里却在认真体会他的话。若她是他心里的一棵大树,那岂不是说他心里满满装着她? 她从未被人这样形容过,听着实在是不可思议,可看他的样子好像又是认真的。有那么一瞬,她心里竟有种被人轻轻拨了拨弦的悸动。 她脸颊上渐渐泛起了红晕,像湖面上的霞光似的。许绍元看得稍有些欣慰,看来她是明白一些了。 他赶忙趁势道:“所以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?若我去你家提亲,你能不能答应?” 小姑娘仍是低着头,许绍元等得直心焦。半晌,他见她稍稍地点了点头,才觉得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。 他原本在犹豫,要不要把身份也告诉她,但看她这个样子,他还是决定徐徐图之。若是一口气都告诉她,说不定她又想些乱七八糟的,不肯答应他了...... 青岚告别了许先生后,并没有回厉城。 她趁这个功夫回蓟州的家看了看,几位老仆把家里看管得很好。于是,她在家里过了一夜,第二日便再出发回厉城。 中午的时候,她到达了厉城之外一个小小的村镇。 此时若饿着肚子赶回去,姨母那里可能只有剩饭了。她便干脆停下来,在这个村子里找了一间饭馆用饭。 这饭馆又破又小,四下敞着隔扇,街上老人咳嗽,小孩哭闹,她听得一样不落。 隐隐约约地,从不远处飘来个熟悉的调子。 “......小小儿郎走得忙,原来他要上学堂......” 这是蓟州一带人人皆知的儿歌。 那小孩子又唱,“身穿采莲衣,头扎的红绳细,左手捧着馍馍,右手把笔提,若是诗文背不出呀,先生打得呱呱啼,呱呱啼......” 青岚听到这,手上一松,筷子滑落到地上。 她顾不上对纤竹说什么,循着那声音的方向便追出去。 那最后两句原本应该是“诗文若是学得好,日后胸前画白鸡。” 意思是考中了进士日后做官穿补服。 但是她年幼的时候顽皮,将那歌词改了,改成“若是诗文背不出呀,先生打得呱呱啼”。 父亲不许她在外面这样唱,所以一直以来知道这种歪曲歌词的应当只有庆安和父亲而已...... 她才刚追出去,那声音便停了下来。她只好沿着那声音的方向将街边所有的小孩儿都问了一遍。 可几个孩子都说刚刚没有唱歌。 她在这条街上徘徊了许久,也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,于是她决定,在这条街上找一户人家住下来。 她就这样,日日到街上守着,终于在两日后又听到那个歌词。她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蹿出去,见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在唱着,那小孩正蹲在街边叠石头片。 小孩说那词是他哥哥教的,青岚便给了他一串钱,让他带她去见他的哥哥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