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摊到每个人头上,若说是罢官免职甚至抄家砍头的滔天大罪,似乎还不到那个地步。毕竟身在那个位置上,需要考虑衡量的因素太多,这般罪名是谁都或多或少要沾上一些。 但若说不是什么大事,应翩翩的言辞又特别犀利,一顶以权谋私、欺压百姓的大帽子扣下来,也足以让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伤筋动骨一回,起到了极大的震慑作用。 此举实在太过得罪人,除了应翩翩,没人做过,也没人敢做。 应翩翩之所以无所顾忌,一来是他曾经不招谁惹谁的时候,名声也没好过,包括西厂都是每日挨不完的弹劾;二来也是因为应家在朝中的位置。从应定斌与太后扶持皇上上位开始,就注定了要做皇上眼皮子底下的孤臣,不能也不会对任何人手下留情。 一时间,朝中被应翩翩生生掀起了一股人人自危的风气,弄得不少人回到家中关起门来,都缩在被窝里暗暗骂他。 但这个举动,却意料之中地获得了寒门官员以及百姓们的欣赏。 对那些并非出身世家,没有任何背景,完全是靠自己才学上位的官员来说,大凡都对世家子弟和宦党阉人一视同仁地厌恶。 他们认为这些人利欲熏心,官官相护,不可能真心实意地为朝廷谋福祉。而百姓们的想法就更加单纯了,他们不会在意五皇子当皇上还是太子当皇上,朝廷中的党派斗争又是怎样,他们只知道什么人能让大家吃饱了饭,不受欺负,什么人就是好官。 应翩翩上书的举动看似莽撞,却正击中了这些人的心坎,令他们不禁纷纷交口相庆,拍手称快,庆贺终于出了一位敢于不顾自身,直言上谏的好官。 对于皇上来说,这些年来,穆国虽然还算是国泰民安,但与西戎的多年作战而产生的军费,以及今年连年受灾造成的财政支出,都使得国库不比往年丰足。 应翩翩这些上书,正往皇上的眼皮底下递了一个极为恰当的理由,让他能从这批官员身上狠狠地刮下一层油来,在惩处这些人的同时也解决了财政问题。 随着皇上诏令颁下,各处都要将救灾中的耗费重新清点对账,官员们焦头烂额,风气为之一改,百姓们议论着这些事情,在大感痛快的同时,也不由得提起了那位颇具有传奇色彩的应家郎君。 他们谈论着这位形貌俊俏的少年状元,说起他的出众容貌和翩翩风度,如今更要加上铁骨铮铮,无私无畏的评价,一时间让应翩翩名声鹊起。 在无数歌诗传唱中,在女人们的倾慕和男人们的欣羡里,他的名声传出京城,举国皆知,甚至遍及到了边地西域。 为官者的品阶出身固然重要,而官声官望则更加是可遇而不可求,有了这样的名气作为铺垫,再加上应翩翩自身的才学家世,飞黄腾达已必然成为了指日可待之事。 早先还对应翩翩疯病痊愈之后重入朝堂或是疑虑或是观望的人,此时亦都不禁改变了态度,开始向他表达亲近之意。 就算不是结交,也好歹表示一下友善,毕竟没有人想哪天早上睁开眼睛,就发现自己被一封精彩绝伦的折子大骂了一顿。 故而应翩翩这阵子十分忙碌,好不容易才偷了个空闲,到江边新开的一家酒楼中吃顿闲饭,他一时兴起,让梁间去武安公府把池簌请来。 这里到武安公府需要一些时候,应翩翩倒也不急,点了壶酒,看着窗外绿柳如烟,江鸟飞歌,钓叟渔郎随波浮荡,不禁觉得心旷神怡。 他听到有人上了楼,脚步声径直朝自己的方向走来,便未回头地一笑,说道:“所谓‘黄芦岸白苹渡口,绿杨堤红蓼滩头。虽无刎颈交,却有忘机友’,你看,如今景是齐了,你这个人填补过来,算是刎颈交呢,还是……” 他说了两句话,忽觉不对,一转身,看见的却是傅寒青沉默黯淡的面容。 应翩翩猛然一顿,神色也淡了下去。 片刻后,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,说道:“我好像请的不是你吧?” 应翩翩这些日子大概真是太忙,面容看着清减了几分,但神采粲然,却显得比以前开朗多了。 傅寒青怔怔地看着他,不敢再迈步靠近,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觉得心口有如万针攒刺,伤不见血,却隐痛难当。 应翩翩皱了下眉,起身就要离开,刚迈出一步,傅寒青却连忙挡住,而后一把抱住了他。 他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痛苦与自责:“阿玦,对不起,我不知道你先前竟受了这么多苦楚……” 应翩翩任由他抱着,既不推拒,也不回应,淡淡地说:“你不知道吗?” 傅寒青一怔,顿时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这一句话抽空了,双臂从应翩翩的身上滑落。 应翩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