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,洛阳官员为她另设了宫室, 但行宫之中都已换上了皇帝的人, 也就无人知晓,她这个所谓公主并不住在那里, 而是夜夜与她名义上的皇兄同眠。 也好在外人不晓,先前桓羡让她跟随北行一路同车就已让江泊舟等官员颇有微词,若是知晓了他们夜里都睡在一张榻上,皇家的脸面也就荡然无存了。 …… 到达洛阳的第七日, 天未黄昏, 桓羡意外地先行回到了行宫之中。 “这些日子一定冷落了栀栀吧, 晚上,带栀栀去个地方,可好?” 她不为所动,坐在窗下借着天光绣庭下根茎虬结的古树。桓羡眼中笑意微淡,按住那针:“薛栀栀,赏个脸吧。” 他面上含笑晏晏,似乎极有耐心。 曾经她在他面前奴颜婢膝毕恭毕敬,不知什么时候起,这种关系调换过来了。 薛稚抬眸看了他一眼,心中忽觉他有些可怜,加之冷落日久估摸着他的耐心也要耗尽了,撕开了这层表面上的相安无事的伪装于她也没好处,遂勉强点了点头。 这一走却一直走到了夜里,车驾出城,辘辘南去,直至行至洛阳南郊的龙门才停歇。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,伊阙之上,疏星淡月,断云微度。奔腾的洛河水自两岸青山中穿流而过,天地无尘,江流有声。 一座大桥如虹桥般在河上横亘而过,伴着桥上灯火点点,真如浩渺河汉。 洛水两岸,依山而建的石窟也已亮起了灯火,映照出一座座佛塑秀骨清像的庄严法相,线条秀美,雄劲刚健,自洛河东岸望去,千尊佛塑都被火光披沐上金色的佛光,蔚为壮观。 “洛阳郡守准备了龙灯游水,咱们去桥上。” 抱着妹妹策马行走在东岸修葺得平整的石板路上,桓羡低声在她帽檐之侧说。 薛稚今夜带了顶帷帽,轻纱朦胧,恰到好处地遮住她纯美秀婉的容颜与那见不得光的天家私情。 夜色火光之下,谁也没敢去细瞧马背上的二人有多亲密,她只是低头,怏怏不乐的样子,一双眼倒映着路旁灯火点点。 等到了桥上才明了洛阳郡守准备的龙灯为何。桥下奔腾的洛河水中,一艘艘小船首尾相连,结为龙形,俱燃灯火,自洛水上游蜿蜒而来,行走于清波涟涟的洛河水面上,真如巨龙夜巡,踏碎一河明月。 更上游的地方徐徐燃起了烟火,朵朵绚丽,天女散花般绽开于星月皎洁的夜空。如流珠之相衔,若飞星之四散。 立于大桥之上,烟火,龙灯,佛塑,洛河,尽收眼底。 灯明月皎,水中滉漾。 这样的美景,薛稚不由得看痴了,晚风吹起她遮面的帷纱来,衣裙俱在风中轻扬,远远望去,若洛神临波。 “栀栀喜欢吗?” 百官侍女都候在桥的两侧,冷不防耳边响起他的声音。 这样精心准备的美景面前,她说不出什么违心之辞,微微颔首:“好是好,可也未免太耗费民力物力了些。” “无妨,也不是年年来此。”桓羡道,“我国家地大物博,若连一场龙灯会也举办不起,未免太过寒碜。” 薛稚不语。 他的确是个励精图治的好君主,在位这些年,惩治不法,分地于民,轻徭薄赋,与民休息,即便是大饥大旱仓库中也有足够的粮食,国家反而一改先前先帝在位时强征暴敛的民有菜色。 她看着远处朝桥下驶来的巨型“龙灯”,此时夜风拂面,有若小酌,飘飘宜人。 他又问:“你知道为什么要带你来此处吗?” “这座桥……”桓羡静默了片刻,“曾是你父亲生前主持修建过的,可惜还没有修成,他就去世了。” “我父亲?”薛稚忍不住追问出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