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后的阳光明媚,姬辰却如蔫花般萎顿,等待着最不欲见的男子。 “公子请!”粟特门童响亮叫道,顺便接过司马金龙抛来的银币,这客人真大方,他咧嘴而笑。 日月明,是平城最高档的胡商“会所”,由粟特人所经营,但亦是不少波斯人、突厥人、天竺人的聚集场所。 此处鲜卑、匈奴人不多,只有少数通胡语的公卿会来消费。 “我的快剪带来了么?”角落里,少女见人如期而至,亟欲速战速决。 贵重的波斯胡床上,跃上一只修长的波斯犬,是男子一进门就跟来的。 “哇,毛如此长,是不是日日要沐浴啊你?”她最爱漂亮的动物,见其高不盈尺,毛如紫貂,耸耳、尖喙、短胫,十分优雅驯顺,不禁顿时笑容满颊,忘了眼前还有个讨厌人。 “喂,给它叫盘羊肉吧,人家不吃糖的。”半晌,她才抬首道,眉间笑意盈盈,看得他心跳快了几拍。 司马金龙对店员用粟特语说了什么,不多时,甜茶、蜜枣、诸色波斯点心上来,却独不见那盘肥羊。 他刚欲再次吩咐,一个美貌少女便走来,用不容疑的口吻道:“郎君,才刚刚喂过的,再吃会撑了它哦。” “明明,好久不见,你又长高了。这只是乌云吧,上次见,还是小狗仔呢。” “你记得我的名字?!还有牠的,我好开怀。”粟特少女笑道。 “祆教(拜火教)人士,其名多与光明相关,甚是好记。” “嗷,原来不是因为我,而是因为我信的教。”她假装委屈道。 “你以世间最亮的两物命名,谁人能忘?” “对了,她是谁?没见过你带女孩子来喔。”她向他挤眼。 “一个朋友。” “朋友?哈哈,罗克珊娜可要伤心啦。”她大笑。 “明明?笑什么如此大声?快回来后厨!”胡商父亲不满的吼道。 “你二人嘀嘀咕咕,在讲些什么?”姬辰摸着乌云的长毛问。 “这小家伙不能再吃了,中午才吃饱的。” “就这一句?能缠如此久?” “你真一句粟特语都不识?”他纳闷,看到她的面色,又觉失言。 “哼,我很笨的,阿耶请过老师,可我学多少便忘多少。”少女赌气道。 “笨不笨我不知,胆大倒是骇耳,说吧,你之前演的两出,到底是何戏码?” 她看到了摊牌时刻,也不再隐瞒,遂将闻道婚姻一事、初古拔策划行窃、乞伏大娘扒皮吴儿形状、与小婢订好馊主意等等,一一和盘托出,言词间,还不忘夸一夸自己的愚勇。 司马金龙闻言愕然,半晌哑口无言,随即又大笑起来,不能自已。 姬辰羞愤,但因理亏,又不便指责他,“宇宙广袤,无奇不有,争知无鱼人、蛙人的?再说你未去过吴地,争知彼岛上有什么怪物?” “你真的相信,我身上有鳞?”他敛去笑容,盯着她天真的眼,和善问道。 “若到了婚礼后再验,岂不是一切都太迟了?” “你可知,因为此一鲁莽举动,我差点就杀了你。”他叹道。 “那为何不杀?” 男子语噎,以自己的性质,本不该手慢的,可她的娇憨,却莫名阻止了他,干咳两声后,才道:“瞧你笨啊,就算是间谍,也无甚威胁吧。” “切,反正哦,我是不会嫁你的!” “知了知了,我向耶孃和你阿耶回绝就是了。吃块这个吧,很正宗的。”他捏了几样蜂蜜坚果点心到她跟前。 “咦,这种戒指我阿耶也有,只是宝石比你的大点。”她注意到他的蓝宝金戒,“知道那上面的是谁吗?” “名字不短,让我想想。” “哼哼,阿耶道是波斯神祇,你不解吧?”她得意道。 “忆起了,是大秦神人,力大无穷之赫勒克里斯。”他忽道,“能徒手搏狮,大丈夫是也。” “呃。”姬辰吐了吐舌头,本想挫挫他锐气的,谁知又被这人答出了。 角落里,两只小猞猁奶声奶气的尖叫,引起她的注意。 “唷,好可爱哦。”她下床将其抓回,置于膝头。 “我在云中有几只成年的,虎豹亦不少,你若来了,可以一起畋猎。”他见她笑容灿灿,亦忍不住跟着笑。 “真个?我阿耶那只波斯犬死后,一直舍不得买新的呢,你倒真是个富家翁啊。” 他失笑,暗叹如何已设想带她去云中,做最热爱的事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