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厮杀声中一夜未眠的怀安早就饥肠辘辘了,粥里扔了零星几片的腊肉,腾腾冒着热气,饥饿之下闻起来喷香,他靠墙坐着,吹散氤氲的热气,沿着碗边啜了一口,烫的斯哈斯哈只吹气。热粥进入肠胃,浑身都舒展了不少,舒服的眯起眼来。 阵前临危不惧的沈聿,见此场景竟然鼻翼发酸,再想想昨夜英勇战死的少壮,他们又是谁的儿子,是谁的丈夫、谁的父亲? 史册太薄,载不下他们的名字,县志有限,只会留下一串数字,十人百人,千人万人,都只是数字而已。 沈聿一袭白衣,衣襟沾满鲜血,显得格外刺目。他想去抱儿子,又觉浑身带着血腥煞气,竟踟蹰不敢上前。 “爹!”沈怀安也看见了他,揪了整夜的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,他搁下粥碗扑上来抱住沈聿,担心后怕极了。虽然他平时调皮捣蛋的怪气人,其实比谁都在意家人。 老天给了他重活一次的机会,又给了他这么好的爹娘,他怎会不珍视呢?失去过的人,更懂得亲情的珍贵。 “爹爹身上好冷,”怀安眼睛鼻子都是红彤彤的,却转身将碗腊肉粥捧给沈聿,“爹爹喝粥!” 沈聿揉着他的蓬乱的脑袋道:“爹不喝,怀安自己喝吧。” 沈怀安从竹筐里捡出一只粗瓷碗,分了半碗粥给沈聿,态度十分坚决:“爹不喝,怀安也不喝。” 一夜艰苦守城,全城军民听从自己的调令,言出法随,令行禁止。只有他半截儿高的儿子挡在他面前,强迫他喝下半碗稀粥。 温热的米粥下肚,沈聿才终于感到一丝生气儿。 赵淳带着一班衙役匆匆登城,两眼布满血丝,显然一夜未眠,感激的朝沈聿拱手道:“有劳沈学士。” “老父母客气了。”沈聿问:“不知城内情况如何?” 赵淳毫无隐瞒的对他说:“抓到四名倭寇细作,妄图绑架县衙内官眷妇孺,再行烧杀抢掠,扰乱人心。审了一夜,四人对此供认不讳。” “后宅家眷呢?” “俱都安然无恙。”赵淳道:“多亏怀安机敏,否则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沈聿颔首,细作一除,可以放心将怀安送回家了。他又将怀安身上的斗篷裹紧了些,抱起他沿城楼踏步拾级而下,边走便吩咐备马。 “爹,我不想回去。”怀安被抱上高头大马,扶着马鞍抗议道:“我想跟爹娘哥哥在一起……我不要回去……” “不是想骑马吗?”沈聿利索的翻身上马:“爹带你骑马呀。” “不骑了不骑了,我不要回去!!” 沈聿哪能由着他,打马就走,大街上空荡荡的,可以一路放缰疾驰。怀安没骑过马,不懂得随着马匹的节奏起伏,被颠了个七荤八素,过耳寒风凛冽,两腮也被冷风刮得生疼,等到了家,差不多成了个速冻团子。 到了沈宅门口,沈聿踩着一边的马镫飞身纵跃下马,干脆利落,扬手将马鞭扔到门子手中,再将儿子抱下马来,牵着往内宅走。 一边走,一边问他:“骑马好玩吗?” 怀安鼓着一张包子脸:好玩个屁呀!清晨刚喝下的半碗粥都差点被颠出来。 再也不想骑马了! …… 沈聿一身血污,怕惊着母亲,要去东院更换,让怀安先去上房给祖母报个平安。 陈氏一夜未眠,在佛堂为儿孙祈福,听说沈聿带着怀安回来,匆匆迎了出去,拉着怀安左看右看,生怕他少了一根头发。 “祖母,别看啦,不缺胳膊不少腿。”怀安道。 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