话音未落,兜头又挨了一扫帚。 怀安拄着比他还高的扫帚,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:“表哥,就是这家人欺负你的,对吧?” 陈甍的目光里头一次有了情绪,是愤怒。 “就是他们。”他咬着牙说。 “那还等什么,打就完了!”怀安抄着扫帚咋咋呼呼的扑过去。 陈甍亦被激起了怒火,从一旁抄起一根门闩。 门房听见外头乱了套,纷纷跑出来拉架,见是自家小祖宗们在打太太的本家亲戚,一时不知该帮哪边,转身又回前院禀报李管事去。 陈家大爷捂着脑袋刚刚缓过劲来,四下已乱成了一锅粥,怀远从大门内出来,见有人打他的兄弟,不容分说的冲上去,一头撞在陈家大爷的腰眼上。 但听咔嚓一声,陈大惨叫倒地……其实没有多么严重,只是聪明如他,打算就地碰个瓷不起来了。 还没“哎呦”几声,却见陈甍握着根胳膊粗的门闩朝他走来,登时吓傻了眼:“这这这……贤侄啊,这是要打出人命的呀!” 陈甍“砰”的一声将门闩杵在地上。 “陈甍,冤有头债有主,倭寇杀了你全家,你有仇也不该冲着自家人啊!”陈三爷喊道。 此言一出,四下寂静。 陈甍目光通红,深棕色的眸子里好似燃起了一团火,兄弟姊妹们也呆立在原地了。 还是怀安率先反应过来,一扫帚拍过去:“谁跟你是自家人!他是我表哥,是我们家的人!” 陈大扶着腰,跌跌撞撞的站起来,对着陈甍道:“陈甍,你自己说,你是谁家的人?” 陈甍正要说话。 陈大又添道:“你可想好了,跟我们走,往后有族学可以读书,有宗亲可以依靠,留在沈家,你什么都不是,就是个外姓人。” 怀安反唇相讥:“谁说家人必须同姓,我祖母姓陈,我娘亲姓许,我婶婶姓……呜呜。” 他被大哥捂住了嘴。 再不拦着,怀铭怕他把族谱都报一遍。 又是一阵沉寂,只有枝头的麻雀叽叽喳喳的蹦跳,似乎也在催促。 陈甍的目光冷冷从两位陈家族伯的脸上扫过,迈开步子,和沈家兄弟姊妹站在了一起。 孩子们拍手欢呼,欢愉的呼喊声响彻小巷上空,惊走了枝头好奇的麻雀。 第36章 沈宅门口上演全武行。前院书房内, 沈聿修长的十指如行云流水,慢条斯理的煮水泡茶,顷刻间茶香满室, 似有禅意蕴含其间。 听到李环的禀报,他一手袖中盘佛珠,一手举杯闻茶香,不动声色的问:“打赢了吗?” 李环先是一愣, 忙道:“目前是占上风的。” 沈聿点点头:“那就不去管他们。” “啊?”李环又是一愣:“是。” 过了片刻,李环又来禀报:“这回打赢了。” 沈聿展颜一笑,阔步出门走到庭下, 朗声道:“开门迎客。” 两位陈家表亲被请至花厅, 沈聿上前一看, 二人额头上各顶一个大包, 当即唏嘘道:“诶呀呀!二位表兄,怎么弄成这样了?” 陈大动了动嘴,刚要说话, 忽然被沈聿紧紧握住了手, 还重重拍了两下。 但见沈聿声情并茂的说:“泰山其颓,哲人其萎,聿惊闻噩耗亦悲痛万分, 然逝者已矣, 生者如斯,万望节哀保重, 切莫自伤自残啊!”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:族亲过世, 我很理解你们的悲痛, 但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了,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啊, 千万不要因为伤心过度就虐待自己,把头磕成这个样子啊! 陈家大爷气的涨红了脸,费力的抽出手来,称呼沈聿的表字:“明翰,你不要在这里装糊涂惺惺作态,你养的好儿子目无尊长、以下犯上,当街就把我们打成这副样子。” 沈聿仔细看了看两人的额头,又看看怀安,笑道:“二位,说笑了,他还不及腰高,除非攀到高处去,怎么可能够得到大人的头呢。” “他可不就是爬到树上去打的!”陈三怒道:“用弹弓!” 沈聿故作恍然大悟,对怀安道:“把弹弓拿出来,跟表舅赔礼。” 怀安二话没说,将腰间那柄会稽竹制成的弹弓交出去,对两位长辈作揖行礼,低眉顺目,态度诚恳。 沈聿把玩着手里的弹弓,一脸慈爱:“稚子贪玩好动,就爱跟亲近的长辈玩闹。” 陈大险些气笑了——这话说得,揍他们一顿是给他们面子,是表达亲近,是玩闹。这是孩子吗?这是魔鬼吧! 陈三咬牙切齿的瞪了一眼怀安,再指指自己的脑袋:“表弟管这叫玩闹?” “嗐。”沈聿含混一笑:“他只是个孩子,手上没轻重,表兄何必与他计较。” 陈三两眼瞪得溜圆:“孩子?你自己看看,他像个孩子吗?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