又是一年岁末。 正逢上各国的朝贡之年。 转年正月的朔日,天子将于神京,受四海万国使者贺拜,留至十五。 街上的异族人渐渐多了起来。有使者带来的随从,也有抓住时机,预备入市贸易的各色行商。 红毛罗刹,波斯吐蕃,南蛮东夷,甚至还有爪哇来的昆仑人。 异族人不熟上国律法,举动犹带山野陋俗,人一多,就不太好约束。因此,禁军所要承担的责任,陡然重了起来。 尤以金吾卫,监门卫为甚。 谢承思作为禁军之首,自然也要以身作则,焚膏继晷。不仅从余处抽调人手,添补进两卫之中,还特别关照了两卫的长官。 每日回府陪伴降香的时间,也少了许多。 不过,降香倒没多大感觉,她可以自己出府闲逛。 谢承思刚允许她出去的时候,她还有些胆怯,出去得少,也不敢走远。 可现在距那时,也有一年多了。 她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。 她不想呆在那个院子里。 不呆在那里,她就不用想,她的罪愆,何时能弥平?谢承思之后的报复,又何时再降临? 这一日,降香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。 她帮一位年轻郎君,追回了失窃的荷包。 前文述过,因着万国来朝,鱼龙混杂的异族人全挤进了神京里。虽谢承思制定了种种举措,加强街市的巡守,但小偷小摸之事,偶尔还是会发生。 当时,降香正带着侍女和两名府卫,在几名胡商支起的摊子前,随便挑选些喜欢的小玩意。 不经意一抬眼,就看见了对面一名身材矮瘦的番人偷儿,装作行商的样子——碧眼深凹,稀疏的黄发贴在头皮上,盖在包头的巾帻下——不露痕迹地摸走了前方一位郎君的荷包。 荷包鼓鼓囊囊,显然是一条大鱼。 他的手法娴熟,像是变戏法一般,立刻就将荷包匿了起来。 碰巧降香幼时在大街上行乞,有时也做偷窃的勾当,了解其中门道,再加之她习武多年,目光也练得比常人锐利许多,她才能捉到偷儿的破绽。 此事若是换了旁人,根本发现不了端倪。 偷儿偷了东西,心满意足地要撤开。 却听得一声大喝:“毛贼,哪里跑!” 正是降香。 偷儿打眼一瞧,面前是位夫人。 这位夫人的衣饰并不复杂,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素净。 但该有的全都有——衣裳层迭,腰上的压佩,颈间的珠链,肩上的皮袍,发间的簪钗,样样不落。 并且,看上去平平无奇,价值却不菲。 偷儿这行做久了,眼光毒辣,一眼便能辨认贵贱。 这样的夫人,想也知道,便是为了护住那一身的行头,也不会去追他。 若当真要追,区区一位贵夫人,不要说是她,就算她身旁那两个高大的侍卫,也未必追得上! 偷儿对自己的脚程很有信心。 偷儿心里想得多,动作却快。 降香话音未落,他便“嗖”地挤开人群,一下窜了出去! 降香提起裙摆,顾不上什么仪态,拔腿便追: “你给我站住!偷了东西还想跑!” “夫人!夫人!”侍女带着府卫,追在她身后呼唤。 偷儿确实有几分本事。 他滑得像只泥鳅,在人群之中钻来钻去,妄图阻挡降香的视线。 可偏偏撞上降香这半个同行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