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的棺材店,成排木棺立着,虽知是空棺,在烛火照耀之下仍显骇人,颇有一股随时都能从里头蹦出啥恶鬼阎罗的错觉。 湘君拔出柳叶刀,取了布擦拭着,刀尖的寒光映照着清丽眸子,却是只照出那眼底的一片心灰意冷。 擦过一回之后收刀入鞘,老余正从室内走出,手里端了一碗汤,还有个热腾腾的餑餑。「来!吃一点吧,累了一整天,东奔西走的。」 「多谢余先生。」她感激的接过,喝了口杂菜汤,嚼着吃食的模样倒是显得意兴阑珊了。 老余明白她心思,叹了一声,「湘君,才不过几天,能逮到王猛已是大功一件,今儿个不也让那拿钱翻供的一家子吐露实情了嘛?藺大人的冤屈很快就能洗刷,你别这么失魂落魄的了。」 「话是这么说,但就算他们都俯首招认,朝廷那头还是没撤销爹爹的罪名……」 「告诉我,你打算做到什么地步?期盼着什么样的结果?」老余摇摇头,「莫不是要让皇帝老子颁一道圣旨,昭告天下不成?」 湘君紧抿着嘴,老余瞪她一眼,又说:「以一个姑娘家来说,你为藺大人做得已经够多了。」他安慰的向着她一笑,「藺大人教导有方,能够教出你这么一个孝女,你也尽了最大的努力;要是我有个像你这般的儿女啊,怕是连作梦都要笑了!」 「孝女二字,湘君愧不敢当。」她掀了掀唇角,「也多亏了有余先生跟熊大哥二人相助,这事儿才能如此顺利。」嘴里的餑餑越嚼越香,她放宽了心,随口问了,「敢问余先生……可有家室?」 「亏你忍到今日才问!你瞧我哪像是有妻小的样子?」老余自嘲一笑,摊了摊手。「咱娶过妻!但是前些年老婆走了,也没给咱生个一男半女……所以我才说羡慕藺大人哪。」 「给先生见笑了,湘君与爹爹生前,聚少离多的,实在没尽到多少孝道。」 「凭你现在做的,已把先前未尽的都给补过了不是?」 她展顏,两人沉默一阵,湘君很快吃饱了,低头搁碗时,怀里的巾帕露出一角,她伸手按住,不预期碰着里头的断簪,便是取出,摊在烛火之下。 老余没见过,奇道:「这簪子都断成两半了,你还留在身边?」 「毕竟是爹爹赐予我的,捨不得丢。」 他恍然大悟,「那是。」 「说来也是玄妙,爹爹以死明志的当天,这簪子就莫名断了;就像是,给我个预警似的。」湘君以指轻抚着簪上花纹,宝爱的收进怀里。 「是么?那还真是奇了。」老余盯着她执着断簪的手,「那把簪子,可否让我瞧一瞧?」 「嗯,请。」 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,轻抚过木簪的纹路,「木头虽非佳材,却也雕得古朴洗鍊……」他摸过断口,思忖了一会儿后道:「可曾想过要把它修妥了?」 湘君抿嘴,末了颯爽一笑,果决摇首。「不,我总觉得这样挺好的,把此簪当作个警示,而爹爹彷彿在我身边照看着我……湘君以为,只要这样带着它,饶是遇见怎般凶险,亦能化险为夷。」 老余感动的双手奉还,「瞧我,把此物看得肤浅了,对不住。」 「哪里?余先生的心意,湘君心领了。」 * 隔日,县城里忽地传来消息,说是朝廷派了新上任的譙县县令要正式走马上任,那些衙役列队清开从县城门到府衙的路,那新任县令端坐在马背上,迎风顾盼着好不神气。原先暂代的官差要回京交职去,在府衙门前相迎。 两人见面有如故交般相视而笑,客套话说过几句,御史台的官差迎他入府衙,「展兄这回能这么快拿到官凭,走马上任,莫不是梅大人推了一把?」 此话说得有些揶揄,也显得多馀。「让您见笑了。」那新任县官客套的拱了拱手,「展某人这回上任,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