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没有用朕自称,反而用的是我。 合起画卷,霍澹抱着它坐地上,眼尾闪着泪光,像极了街上没人要的流浪小孩。 赵婳见此,竟也会心软。 末了,她对坐在霍澹跟前,抬手摸摸他头,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安慰道:“没事的,一切会好起来的。” 霍澹身子僵直,忽得想起小时候后他受了委屈,母妃就是这样摸着他头哄他的,两人连说话的语气也一模一样。 不知是喝酒的原因,还是很想很想生母,霍澹变得敏.感,鼻尖一酸,从不轻易流泪的他眼角滑落一点温热的液体。 他指尖沾了沾,咸的。 好久没尝过的味道,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生母去世那日。 那年他八岁,闻讯赶回去时,只见父皇身边的太监松了白绫,他母亲身子软了下去,香消玉殒,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。 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,霍澹仿佛就坐在那宫殿里,无论怎么唤娘亲,也没听见那熟悉的声音。 他再也压抑不住,骤然哭出声来。 见他哭得跟个泪人一样,赵婳心疼地叹息一声,敛去他粘在脖子上的湿发,“你们两兄妹还真是亲生的,哭得跟个小哭包一样。” 霍澹不喜欢旁人触碰,下意识扣住赵婳手腕,泛红的眼眶带着凶意紧紧盯着她看。 呼吸间,带着酒气。 像是找到一个倾诉口,霍澹紧了紧力道,“假的,统统都是假的!” 赵婳不明所以,“什么假的?” “是父王杀了许太后肚子里的孩子,是他亲手杀了他未出生的孩子,亲手溺死了刚出生的小皇子!” 霍澹眼角有泪,始终忘不了他无意间听到的话,这都是出自他以前极为敬重的父王口中。 霍澹眼里有恨,比刀子还有锋利。 他攥紧拳头,眼底全是恨意,道:“是他把我母妃推上众臣风口!用我母妃的死换了他稳固的皇位!他以为把皇位留给我,我就会感激他?我恨他!作为父亲,他不配!!” 赵婳大为震惊,竟没想到先帝为了皇位连幼子都下的杀手,太残忍了。 先帝之过,却让他同床共枕的女子成为众矢之的,为了稳固皇位,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。 心里五味陈杂,赵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,只能无声地轻抚霍澹背脊。 蓦地,她被手腕被一股力道拉过,整个人被拖到霍澹怀中。 赵婳猝不及防,傻了眼,下颌抵在他胸口,还能感受到那湿濡的凉意。 肩上枕着霍澹的下巴,赵婳听见细碎轻微的啜泣声。 “赵婳,朕好想她啊。朕想每次下学回到殿里都能吃到母妃亲手做的茶点,想让她揪着朕做功课,想让她看着朕一天天长大,想听她一遍又一遍叫着朕名字,生气也好,欢喜也罢。” 肩膀传来湿意,赵婳知道他又哭了。 赵婳没想到竟有一天能看到霍澹着可怜兮兮的模样,不禁心疼起他来。 “她不是妖妃,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妇人,她为什么要承受如此多的诋毁!连死了都不安生!她的灵位在灵隐寺足足放了十二年!十二年啊,每天被冠于妖妃的名号被迫在佛经洗礼下超生。” 霍澹肩膀颤动,虚揽着赵婳,自嘲道:“就连朕,也活成了此生最不齿的人。” 听他哭哭啼啼说了好一阵,赵婳心情更加复杂,不是滋味。 原来他只是看上去很坚强,其实内心比任何人都要敏.感 末了,赵婳抬手拍拍他背,轻声哄道:“好了小哭包,别哭啦,都是多大的男孩子了,还在掉金豆。你是皇帝,拿出皇帝的气概来。” “这破皇帝,不想当了!”霍澹伸腿,狠狠踢了一脚龙椅。 明明是很伤感的气氛,被他这么一说,赵婳哭笑不得。 就在此时,思政殿大门忽地被打开,一束光亮照了进来。 严庆在殿外和侍卫闲聊,忘了时间,又久久没见赵婳出来,还以为她被皇帝吼回去了。他又在殿外候了一会儿,听见打碎瓷器的声音,却也没听皇帝召唤,便又等了一会儿,这才提着宫灯进殿看看。 宫灯照进大殿,眼前的画面严庆大为震惊。 赵婳没走。 皇帝抱着她。 ——贴着。 ——真是好大的画面! 从严庆那边看来,正巧见到的便是霍澹坐在龙椅旁的地上,两人搂搂抱抱,举止亲密…… 几乎是殿门被推开的同时,霍澹从赵婳肩膀上抬起下颌,下意识将她头埋进胸膛,不让人探到半分。 “滚!谁让你进来的!”霍澹瞪严庆一眼,厉声呵斥。 “奴才该死,奴才该死。”严庆忙低头,提着宫灯麻溜地滚了出去。 第46章 干事业第四五天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