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炎夏,冷气开得很足。他搭了条薄薄的被子。 报告结果一切正常,金明朗的眉头没有就此松开。他不完全依赖这份检查。精神类疾病的诊断具有蒙骗性。尤其做心理评估时,医生询问病人的想法、感受、行为模式。如果对方有所隐瞒,报告就不真实了。 “池翮。”金明朗喊人了。 池翮半睁开眼睛,睡眠质量欠缺,他睡不够,又睡不沉,整日懒洋洋地:“嗯?” “结果很正常。你的这一份报告,换我去做,可能都没有这样完美。”金明朗话中有话。 池翮:“金医生,你可以歇歇了。” “不,池翮。那一份报告只能表明,你清楚一个人的正常表现。但你的人和你的答案,是两码事。如果你假装你没事,你的大伯,你的伯娘,你的家人会以为你真的没事。你没有意识到问题,不是你把我骗走了,你就痊愈了。”金明朗说,“我不知道为什么,这一次你对我也不愿坦白了。” 春天过去,池翮桃花眼里的生机慢慢向秋天过渡:“金医生,我知道人的正常表现,说明我会控制自己表现得和正常人一样。” 金明朗:“一个人非逼着自己扭转,撑不住的。至今你也没有告诉我,你这一次失去了什么?” 池翮不说话,转头向着外面的万里晴空。 金明朗叹了一声气。他猜到,池翮失去了他的同类。但他不能逼问,否则池翮极有可能陷入混乱。 金明朗:“我不催你。我们有的是时间,慢慢来。” “嗯。”池翮应了一声。 “池先生上次问起你的情况,他们是你的家人,非常关心你。如果有什么事,你不方便跟我讲,其实跟家中亲人说说也行。但是不要一个人钻牛角尖。” 池翮:“谢谢金医生。” 金明朗:“另外,你啊,太懒了。” 池翮以前就是这样,上学考试应付了事。能考六十分及格,绝对不考六十一分。有大把算分数的时间,却不愿多答一道题。到了大学,结识了艺术的朋友,他才有了上进心。 池翮人是聪明的,心境却不一定。 “金医生,我能讲的,就跟你讲了。”不愿回忆的,自然不去叙述。 池翮确实没什么劲头。他不明说。一旦说出口,他就要被送去诊所,关几个月。 那里太闷了。 虽然金明朗是医生,但只有病人才能互相理解,病情到了某个程度,死亡在他们的理解里,只是一种生命规律,谁都逃不过。 有的人早,有的人晚。如果早和晚之间,没有什么趣事,其实早点也没关系的。 * 池翮和宋骞就算不见面,手机也保持联络。 这一次完全断绝联系,宋骞不大习惯,他给池翮发了消息。 池翮完全不回。 宋骞感觉到了什么。他信任自己的兄弟,不去打扰。 直到这天,池翮给宋骞打了电话。 宋骞放心了:“要不要出来玩?” “玩什么?”池翮有气无力。 宋骞:“大热天的,不出海了。去避暑吗?” 池翮:“我不想跑太远,累。” 宋骞:“要不就去茶馆吧。” 古香古色的茶馆,连雨篷都是复古的设计。侧门外,有一棵百年古树。树干粗,枝叶密。 白天,树下常有休憩的人,下象棋的,拉二胡的。池翮有一天在这里,听着一个老大爷拉了二胡的《梁祝》。 那时,与他一起听着的,还有另一个人。 无论定情曲是《爱情买卖》或者《梁祝》,都没有好结果。 茶馆和酒吧相邻,以竹廊连接。宋骞有时是从茶馆溜到酒吧去。 池翮则会到竹廊抽烟,赏赏月色。 那一棵和酒吧格格不入的古树,跟茶馆相得益彰。 茶馆是朋友的店。这位朋友将要结婚,筹备婚礼期间,他天天约着大家来玩。 照宋骞的说法:“每天都是单身告别会。” 茶馆备的是上等好茶。茶馆老板请客一个月,入不敷出。 宋骞调侃说:“幸亏你家底分厚,不然什么店经得起你这样豪爽的挥霍。” 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