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然是个美人坯子。那紫衣女子缓缓上前,盈盈一拜,不卑不亢道:“小女子白鹭,见过二位公子。”一旁的少女却只是看着,并不下拜,郑德光故意黑下脸来道:“你为何不拜?”少女竟丝毫不惧,冷笑道:“我为何要拜?迄今为止,我可都没有承认我是这此间的姑娘,自然不用下拜。”又扶起白鹭道:“白鹭姐姐也不用拜的。原是一个交钱,一个唱曲儿的交易,我们要钱,你们要乐子,是等价交换,为何要拜?拜人,乃是以下拜上,以幼拜长,以卑拜尊。你们何尊之有?” 一串妙语连珠,堵得郑德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李楚忍不住叹道:“想必姑娘就是黄金莺吧?”那少女哼了一声道:“行不改名坐不改姓,是我。”白鹭忙把她扯到身后赔笑道:“二位公子莫要见怪,妹妹她性子直爽,多有得罪。”李楚道:“无妨,正是小妹这样心直口快,最为难得。眼下女子,大都遵从恭顺温婉的标杆,少有妹妹这样敢于直言的。让在下佩服。”便拱了拱手,规规矩矩作了个揖。黄金莺笑道:“你能这么说,我便还高看你叁分。”郑德光插嘴道:“不论尊贵,也不论什么心直口快。我兄弟近日来心情不佳,白鹭姑娘琵琶琴艺绝伦,还望以乐代药,治一治他那心病。”白鹭微微一笑:“奴家看这位公子谈吐不俗,衣着体面,没想到也会有心事。” 李楚叹了口气道:“非也,非也。哪怕皇帝后宫叁千佳丽,坐拥天下财富,也不见得十分畅意,何况我们平头百姓。”白鹭认同地点了点头,道:“那奴家便为公子弹一曲《采莲曲》罢。”李楚一抬手:“请便。” 只见白鹭素手轻挑,天籁之音缓缓从琵琶弦上流出。只听她唱道: 吴姬越艳楚王妃,争弄莲舟水湿衣。 来时浦口花迎入,采罢江头月送归。 荷叶罗裙一色裁,芙蓉向脸两边开。 乱入池中看不见,闻歌始觉有人来。 一曲毕了,李楚忍不住拍掌叫绝,琴音泠泠,女声温柔,相加在一起可谓是相得益彰。白鹭忍不住红了脸,轻声道:“公子谬赞。”李楚道:“此曲真是天上有,地上无的。白卿声音比美貌更绝色也!”白鹭星眸微抬,俏脸绯红,话也不觉多了起来:“这是奴家老家那边流行的曲子。乃是用前人的诗句改编成的曲子。奴家觉得曲调单调了一些,便也自行改动了少许,多谢公子赏识。” 黄金莺自来到春光楼后便挨了不少打,又因不愿意招呼客人,更是没什么朋友。唯一说得来话的只有白鹭一人,因年纪尚幼,又心肠耿直,早就把白鹭当成了自己亲姐姐一般的对待。看白鹭这幅模样,心里便明白了叁四分,故意道:“李公子可是觉得我姐姐琵琶弹得好么?”李楚道:“自然如此。”黄金莺冷笑:“若是只有琵琶好这一处优点,若是更有了其他女子比她更胜,不知公子是不是也巴巴儿地夸赞其他女子去了呢。”又偏过头对白鹭道:“哼,姐姐,男人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的。曲子听了一首又换一首。”李楚这才幡然醒悟,这“琵琶曲”非“琵琶曲”也,而是指那琵琶女。便笑道:“小妹多虑了,琵琶弹得好只是表象,不过是回答小妹的问题罢了。琵琶之所以能弹得好,自然是因为心中有感情。要说前人千古诗仙李太白,为何能创作那么多佳句,为何能被叫做诗仙?自然是因为心中有情也!正是白鹭姑娘心中有情,技法高超,二者缺一不可,才能作出这样的曲子。诚然,世界上自然有比白鹭姑娘琴技更为高超的女子,可却没有一人能再有白鹭姑娘这样的感情。” 此话一出,不仅是黄金莺,就连白鹭也愣了半晌。再次缓过神的时候脸上早就通红一片,心如鼓擂。白鹭暗道:俺这红尘沉浮多年,却不料今日在这里翻了船。造孽,造孽,要说红尘女子本不该有心,可他这一番赤诚之语却叫我不得不动心了。若是世上有一个女子听了这话不能动心,那便是石女了。 郑德光和李楚直听曲儿、饮酒到深夜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。白鹭一向唱曲儿只唱至多半个时辰,今天却破天荒地唱了整整一晚。临走之时,李楚一步叁回头,白鹭目送片刻,总算鼓起勇气追上去,塞了一条自家丝帕,又红了脸道:“公子下次再来。”若是其他女子这样,无非就是为了招揽客人罢了,但心高气傲,为人清冷的白鹭这样,可谓是动了情。李楚千般叮咛后,方才归家去了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