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卧闻海棠花(七):所愿在江州


也就在这一年,左耀卿突破了金丹期最后的大关。

    他当真言出必行,未及两百年便到达了元婴期境界,此等修炼速度足以让修仙界大半修者无地自容。

    不过,许是之前的历练太过平顺,左耀卿这次渡劫险之又险——

    太一山是归隐之山,向来不通外界,山上凶兽甚多。对此,花颜根本难以应付,只能靠左耀卿一人提着剑闯出一条血路来。中途,在与一修为颇高的妖兽拼杀之时,他竟然出乎意料地进阶了,还引来了雷劫。

    花颜从没见过那样可怖的雷劫。

    左耀卿伤重,那妖兽原想乘机取他二人性命,却见远处天边雷声乍响,遮天蔽日的雷云骤然显现。它抬头只瞧了一眼,便立刻呜咽着落荒而逃。

    “这根本不是元婴期修者能渡得过的,是我杀孽太重了……”

    左耀卿拼着最后的气力,仰头苦笑道:“看来,我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……我躲不过这一劫了。阿颜,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给我闭嘴!”花颜吼他:“事到如今,你还好意思教我先逃?若非你一意孤行来此……”

    话语未尽,一道惊雷突然凌空斩下。

    左耀卿连抬手抵御都来不及,千钧一发之际,他干脆弃了手中长剑,只下意识翻坐起将花颜牢牢护在身下。

    男人闷哼一声,浑身瘫软似的压倒在她身前。左耀卿遮住了她的视线,眼前一片模糊,可她却能清晰感受到襟前的濡湿。

    “左耀卿!”

    挣开他的怀抱,满目皆是血色。她的衣裙几乎快被他的血染红,花颜颤着手压住伤处,拼命催动灵力替他疗伤,可是根本没有用。左耀卿不停呕出大团鲜血,腕间的脉搏也越来越弱。

    “你以为这样我就会记你一辈子吗?你做梦!”

    花颜哑声道:“死了就什么都没了,只有活着,才能让我永远记着你……我只要你活着……”

    “……阿颜,你又哭了。”

    左耀卿强撑着最后一丝气力,扯出一抹笑,眸光涣散着呢喃道:“这回,总该是真心了罢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这一睡,左耀卿浑浑噩噩的,仿佛做了一个极漫长的梦。

    半梦半醒间,他望见花颜站在莲湖边对他笑,看见下山前兄长期许的目光,回想起儿时父亲手把手教他练剑,还有早逝的母亲唱着歌谣哄他入睡的画面。

    记忆中,母亲的容貌早已模糊,他也不再是年幼的孩童。可左耀卿却跪倒在她面前,伏在她的膝上忍不住落泪。

    他哽咽着,同她说起了这些年的所有真心。说父亲对他的忽视,说兄长与他的离心,说他为了修炼付出的艰辛努力。

    还有花颜。

    “除了您,她是我此生最爱的女人,今后也不会有任何人取代她。”左耀卿坚定道。

    母亲柔柔地看着他,问道:“那她爱你吗?”

    左耀卿心中钝痛,摇了摇头:“或许吧,或许还算不上爱。但我知道,她心里一定是有我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从前总说,唯有求道可渡此生。”母亲抚上他的额发,轻叹道:“或许她,便是你的道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睁开眼,天光大亮。

    左耀卿勉强坐起身,恍惚间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人世,直到他见到了屋中的另一人。

    “你这一觉,睡得可够久啊。”

    嗓音嘶哑,语调奇异。半晌,那人微微转过身——原是个身形佝偻,面容可怖的老头。他脸上,正中央,一道从左眼蔓延到右边唇角的疤痕狰狞醒目,瞧着实在不像个善人。

    “……南山,道人?”左耀卿犹疑道。

    闻言,老头哼唧着笑了。那笑拧动了他脸上长长的疤痕,直让人看了瘆得慌,没有半分仙风道骨。

    “年轻人,倒有几分眼力。难怪能干出此等残暴不仁之事。”

    南山行至他床边,逼问道:“不知者无罪,可你明知道太一山上皆非凶兽,还是犯下了这般罪行。活戮数十只千年修为的灵兽,真是万死难辞其咎!”

    左耀卿抿唇不语。

    “老夫原不该救你,该将你的尸首扔去山涧受秃鹫啃食才是正经,奈何有人受你蒙骗,又肯为你舍命……”

    “晚辈自知罪孽深重。”左耀卿翻身下榻,半跪在地恳切道:“只求道长告知,那位与我同行的姑娘眼下在何处?”

    “怎么,难道你以为老夫不知你二人是道侣?小子,你还太嫩了!”

    南山一边嘲讽他的自作聪明,一边冷淡回道:“你跪错了人。十叁道雷劫,她替你受了余下十二道,区区筑基九阶,如此自不量力,早就死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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