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问安白:“今日是什么时候?” 安白惊疑地看着他:“六月十五了。” 江愁予垂目笑了笑。 不知怎么的,安白恍惚又觉得他露出了几分疯态。 —— 日月如窗间过马,转眼便至八月十五。 今儿个是楚国公府里两位千金及笄的大喜事,即便楚国公近来因为端王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,也分出几分神为一双女儿招揽宾客、去钗加冠。待江晚宁和江新月行完三加三拜之礼后,他才急匆匆地离开了。 剩下的事务皆落在江少轩的担子上。 西阶位置早已摆好了醴席,此次及笄礼上出现的多是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标志妇人,余下的小部分男宾皆是府邸的成年郎君。那些个妇人见府上肃穆的男人走了,无一不是放开了手脚,叽叽喳喳地闲聊起来。 江晚宁不免一叹。 她从来都没觉得及笄是件好事情,先不说那及笄礼上繁冗的步骤已让她的身子一阵阵发麻了,头上的嵌珠玉冠已将她压得喘不上气儿来。 她往旁边瞥了一眼,见江新月高高地昂着小巴,面容上流露出几分倨傲之色。 今日这宴比她上一场举办的不知隆重多少倍,半个京畿名媛都到场了,正是她为自己正声立名的好机会,怎么也得表现一番。 她对江晚宁抱有敌意,然而江晚宁却从未有过与她争抢的心思。毕竟如今她有的,原本都是属于江新月的。今儿个若非是姨娘要在众人面前宣布那件事情,她应当早就离席了…… 一想到夏姨娘等会儿要说的,江晚宁的手心不由得潮湿。 夏姨娘将她的婚期择在下月了,恰逢黄道吉日。 按照原本六礼的正常流程,江晚宁的婚事原本是放在明天开春的,然而杜家急着将她娶回,江晚宁急着摆脱那人的纠缠,二人不谋而合地想要提早婚事,私下里便把婚期往前放了放,索性趁着及笄宴当众提一提。 杜二郎君温柔小意,会是她很好的归宿。 她的思绪在这般喧阗的场合里难以沉静下来,如冬日寒酥一般纷纷扬扬得松散。她想到了房间里瑰丽华美的婚服,姨娘教授她的侍奉公婆的道理……在各种冗杂的想法中,避无可避地想到了偏僻院子里的郎君。 他今天出席了,因着不受宠,位置被安排在了角落处。 江晚宁入席前在人流里瞥过他一眼。 年轻郎君缓带轻裘、长身玉立,清隽文雅的面容上多半带了款款愁绪,再不见他那晚在她闺房的阴戾。一笔难述的清姿,惹了不少貌美妇人时不时瞧上他一眼。 江晚宁和他已经有数月未见了,平时在府上多半也是绕开他走。偶尔听三哥哥说他在公务上认真,安白常常上他那里讨要一些进补的药物。如今江晚宁见他一手支颐,眉目舒展着把玩手里的白玉杯,缓缓吐出一口气。 他肯放下就好了。 酒酣耳热,宴席正入高潮了。 主位上江少轩偏头听着一名小厮在耳边说话,凌厉剑似是颇为意外地一挑。他忽而将酒杯在青玉案上重重一搁,道:“劳烦诸位静静,我有话要说。” 楚国公嫡子讲话,总要给几分面子的。 筵席下的妇人们巴巴地看着她。 “我家小妹与杜二郎的婚期定下了,放在了九月下旬。”江少轩不耐地添补上一句,“届时府上会向各位分发请帖,还望各位赏脸出席。” 妇人们皆是愣住了,呆滞到近乎蠢笨的神色显得她们像扎堆的一群鹌鹑。空气仿佛凝滞成了鱼鳔胶的状态,艰难地被她们呼到鼻里。 打碎死寂的是郎君手里的白玉杯盏。 他倚在背后的座垫里,白玉盏碎成两瓣落在地上。僵直的右手缩在袖管里,稠浓的血液顺着指尖蜿蜒,一摊摊地蓄满了碎盏里。 伺候在旁的安白惊呼一声:“郎君!” “我无碍。”江愁予脸上无一丝情绪迭漾。 江少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