唯有床上苍青色的鸳鸯锦褥绰了几分崭新色泽。 拔步床上的八宝帐轻晃,她在殷红流苏中摇曳生姿。 江晚宁听到了房间响声,挺了挺脊背。 她辨出这是男子的脚步,轻唤一声。 “二郎……” 不知是不是食用了樱桃酪的缘故,她的声儿听起来与饱满多汁的樱桃肉一般,过嫩过润过甜。 对面那人似是低应了一声,脚步移开。 江晚宁在吃樱桃酪时取下了盖头,多半出于对新婚房间的好奇和一个人独处的无聊,她还细细打量了房间各类物件儿的摆放位置。听二郎的脚步声,应该是朝着银烛走去的。 “二郎是是要灭灯罢?”江晚宁极力掩饰着声音里的紧张,轻柔道,“我与二郎有好些日子没见面了,我想见见二郎……要不然等会儿再熄灯罢?” 隔着薄薄的盖头,江晚宁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沉甸甸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。 “我面容憔悴,不堪受睹。” 这是江愁予的真话,而非出于待会儿见到她时的心虚。这段日他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处理公务、日夜模仿杜从南的言语体态上,对自己身子少有照料,如今眼下堆青、双靥苍白,不想在新婚夜里被她瞧见。 然而这一番话落在江晚宁耳里却是另外的意思了。 膝上指尖微攥紧红绸,江晚宁佯装镇定地继续说道:“方才房间里来了两个陌生的婢女,说什么二郎身子不适,便把婚礼上的许多流程都免去了……我、我有些不高兴,人这一生仅有这一回……我想和二郎同饮合卺酒,行、行结发之礼……” 说这种话难免羞煞人,然而这几句话若真能套出眼前人的身份,也就值当了。 江晚宁是从那两名陌生侍女进屋伺候起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的。在她吃樱桃酪时,其中一名侍女背对着她将烛火挑小了些,侍女自以为江晚宁没瞧见,然而窗户上的影子将她暴|露得一清二楚……另外一侍女则是在一边儿翻来覆去的叮嘱,让她不要随意掀盖头…… 种种迹象无一处不是表明着这些人不想让她目睹新郎官的面容。 那么,眼前人不是杜从南又会是谁呢? 江晚宁心口猛跳,等待着对方的答复。 对方扯着嘶哑的喉咙,仿佛颇为惊喜:“当真?” 江晚宁愣住:“什么?” “你欲与我行结发礼、饮合卺酒?” “二郎……是我夫君,这是当然。” 他不再执意熄灯,反而取了桌上的剪子。 绡金盖头的光缎在灯下流熠着水波一般的光泽,随着喜秤一寸寸地挑开视野。江晚宁的视线从郎君精瘦腰边的平安锁慢慢地往上,缓缓定格在郎君滚动的喉结。盖头彻底挑开,随着烛火“噗”一声熄灭,江晚宁还来不及瞧见他的容颜,便再一次陷入了黑暗。 银剪子“咔哒”一声脆响,柔腻青丝被人裁剪。 在一片贫瘠的黑暗里,江晚宁耳边隐隐传来郎君得偿所愿的低哂。 二人已然结发了。 他仿佛极愉快,修长指尖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发顶。 满袖苏合香涌入鼻息,那只她赠予的平安锁切切实实地挂在他的腰腹,面前的郎君甚至不惧被她看见容貌,她到底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。 就这样罢。江晚宁浅浅呼出一口气。 过分试探,会伤了夫君的心。 她的长睫轻轻抖蹙,似雪纷扬。 是新婚夜,她太紧张了,没别的原因。 正当江晚宁努力为自己做思想斗争时,忽觉下巴被灼热指尖碾起。郎君腰腹上的紧系的钩纽“喀嗒”一声打开,外衣上拴住的平安锁叮然坠地。 江晚宁猝不及防地被推在架子床上,哺入一口辛辣的合卺酒。她如一只受了惊吓跳脚的狸奴一般,下意识地抵住他的胸膛,被酒灌得软若无骨的柔荑用足了力道,却难敌他来势汹汹的力气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