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确问心无愧,何家人供奉未文教被处罚都是咎由自取,但传言里难免把她和何家作对立。 她在事后只做了一件事,就是把何家抄家所得的一些信息整合起来,递到了何芷芷的院子里——如果何芷芷有心,这些信息可以帮助她重整何家的势力;若是无心,她在其中所附带的信件也可以代表自己的清白态度。 现在正是菊花开放的时节,何芷芷瘦了很多,因为为父带孝,发髻上还簪了一朵白菊。 她和诗千改漫步在琅嬛一座山脚下的菊花丛边,忽然开口道:“多谢你给我的信。我这几天想了很多,发现,我最该高兴的还是你将何文宣阉了。” 诗千改没想到她第一句竟是这个,猝不及防咳嗽起来:“?” 以何芷芷的性格,竟然会直接说出“阉了”这个词,看来这几天确实心态变了很多。 对话似乎变得有些搞笑,何芷芷也咳嗽了一下,脸上浮出些许笑意,有点不好意思。 她移开视线,解释自己何出此言:“何家的残部现在都紧巴着我……我从前从未被这样对待过。” 他们的态度转变是因为,现在嫡系里唯一还一身清白、能延续血脉的只剩下她了。而且还是琅嬛的学生,多么前途光明。 何芷芷先是受宠若惊,然后又觉得讽刺。 出事这么久,她除了失落,居然没有多少难过之情,更对玄灵阁和诗千改兴不起半点迁怒之情。 仔细算来,她在何家待的时间其实根本就不长,十岁考中绩溪书院,自此借住念书,节假日才回家;十五岁结业之后直接被送进了一个中小门派;再之后就来了琅嬛。 何芷芷很清楚,父母对她没有什么亲缘之爱,否则不会那么随便就给她选一个门派。正常世家里受到期待的孩子,会像何文宣一样养在本地,找最好的先生夫子,然后直接去考玄春闱进入三大门派,以保证自己的履历光鲜。 她从小胆小文静,不敢不合群,在前一个门派时的舍友都是平民孩子,于是她也跟着她们一起出去打工找活计,自给自足。那其实是一段很快乐的日子,朋友们也都是很好的人,至今还联系。 惟有一点让她有些意难平,那就是她不问父母要束脩,父母竟然也真的想不起来给,以为她离开前给的那么些就够了。连舍友们的父母都会给她们寄礼物、补贴钱财。可所谓“家大业大”的何家,整整八年多都对她不闻不问。 ——不,也是会问的。在弟弟需要的时候才会问,比如让她陪着弟弟同去玄春闱。 何芷芷这些年一直有在陆陆续续给家里寄钱,私下里还有一小笔账,计算她什么时候能还清养她花费的钱。她从前不知道也不愿意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,现在才忽然发现:原来,她早就在为自己脱离何家做准备了。 她不自觉就把这些话说了出来,而后呼出一口气:“……我原先交好的那些世家朋友都不太愿意听我说这些。也只有你会听我这样讲了,谢谢你。我可不可以……也叫你诗妹?” 何芷芷看着诗千改,她竟然有些紧张。自从被琅嬛录入以来,她最钦佩的同窗就是诗千改,心里很怕诗千改因为这件事情从此疏远她。 “当然可以。” 诗千改听在耳朵里,心想,就算在大雅,像何家这么重男轻女的奇葩父母也少见。这已经属于魔怔的范围,每个明眼的外人都知道何芷芷和何文宣谁更优秀,可他们却都一叶障目。 “诗妹,我这样是不是很冷血?”何芷芷摸摸心口,“……父亲死了,母亲流放,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。” 也没有恨意。就只是觉得,没有感情而已。 诗千改轻柔却肯定地说:“你不是。” 何芷芷笑了笑,眉眼间的阴霾清扫了一些。她说:“这些天我落了好多功课,得回去补了。拉着你聊天也耽误了你时间,多谢你。” 走的时候,她把发冠上的白菊拆了下来,扔进了花田之中。 初八,灵犀玉网一片欢腾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