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漾手指搭着太阳穴,轻轻动了动,“吩咐工曹司,叫他们找出一种比竹简轻便,又比绢帛便宜容易着墨的东西,比毛笔更容易书写的笔,三个月,朕要见到成果。” 于节不知道怎么忽而拐到书简的事上了,好一会儿才明白天子的意思,应声称是。 三百万贯的贪污,不管流到什么地方,总有一个去处,便是什么人花了,也得花多少补多少。 崔漾算了算这笔钱,以及上京城无官职在身的户数,吩咐道,“南营的教学已颇具规模,等下你回职上拟旨,每户人家可出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男女孩各一名,免束脩午食,每日按时到课,每月可领五枚铜钱,单男孩,单女孩皆可,一月后截止登册,两月后开学。” 于节一震,旋即便想明白了,五岁以上十岁以下的孩子,可帮家用的能力很小,非但可以读书识字,还免去束脩,一顿午食,每月领五枚铜钱,有钱的人家,勋贵的人家自然看不上。 只有贫困的人家看得上,可以想见,圣令一出,在上京城引起的轰动,百姓们必奔走相告,欢呼相庆,蜂拥着送家里的孩子入南营,可见一时盛况。 于节压下心潮,心里轻叹,提笔记下圣令,一晚上十几条,看似无意,实则桩桩件件可行,“教授孩童的老师……” 崔漾取过旧朝时的奏疏查阅,“来日召见今岁推选的孝廉,朕稍有询问便可。” 于节精神一震,是了,陛下只要询问可有教授过学子,学宫里的学子,自然而然愿意免束去南营里教学历练。 已至夤夜,月上中天,于节将陛下看完的卷宗放回原位,崔漾看了他摆放的位置,虽是归于原位,但竹简摆放前后正反的位置与方才时不同,又懒得动手,吩咐他把整个卷司的案宗都翻了一遍,挪动位置。 于节是个直爽的性子,觉得很没必要,却也听令行事,认真把架子上够得到的绢帛竹简都挪动过,做完这些,已是腰酸背痛,被汗湿透。 崔漾定了微服私访的时间,朝于节温声道,“鄞州的事莫要声张。” 她倒要看看,地州上的府衙,到底是烂到什么程度了。 于节知道这是无论牵扯出的官员有多少,又有多少权势都要重办的意思,谢恩应下了,在这件事上,陛下从来是不会姑息的,尤其眼下,天下局势刚定,鱼龙混杂,正是需要立律令,肃朝纲的时候。 非要要查,还要严查严办。 只是微服私访…… 陛下莫不是又想避开选后宴。 于节又急了,“陛下,选后宴的事拖不得了!” 崔漾失笑,“不是下个月么?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选出来的,你们先筛选一层罢。” 于节盘算着与群臣提议把选后宴提前,先办完陛下交代的事,出了宫也不回家,重新到太常寺拟定了吉日,定在了十日后,他一夜没睡,亲自跑了各家臣子的府门,第二日清晨朝议上,上呈了提前选后宴的决议。 刁同甫、宴和光提议泰山封禅。 锦绣江山的舆图在金銮殿里铺开,刺目的红已被清湛沉稳的靛青蓝掩盖,山川巍峨,江海涛涛,四海之地,皆归大成,甚至连文帝时也未能收归的南国、卫氏三韩都已纳入大成的疆域。 朝官们看着,莫不是激动欣慰,也很自豪。 山川广袤,宏大,锦绣山河。 但这锦绣山河里,也许有百姓正饥荒挨饿,也许河流里还漂浮着冤死的河工,崔漾视线扫过底下一张张面容,都是饱学之士,却也不是每一个都会用满腹的学识为百姓请命,忠于大成,忠于君主,而不是衷于自己的私心贪欲。 封禅与禅让一样,必三请三辞,崔漾应允了,仪仗出了京城,她去哪里,比在京城方便许多。 崔漾吩咐道,“这几年年年征战,国库空虚,当与民生息,便是封禅,也不可干扰沿途的百姓,州府官,既是去承接天地的旨意,不要弄些没用的东西,愿意随朕一道去的,不带奴仆,骑马一道去,不愿意去的,待在京城便可。” 群臣眼皮跳,一时噤声。 天子素来说一不二,说不让你惊扰百姓,就不让惊扰百姓,别说修离宫别馆,有时连官道也不走,上次去洛阳,文武百官同将士们一样,都是风餐露宿,吃糠咽菜。 但若非有功绩,无人敢上奏封禅,请听天地的旨意,伴驾天子封禅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