让整个身体连带马头转向面对着衣衫襤褸、扛着破旧锄头的阿纳伊。 传令官对着他似乎有些轻蔑地微微挑起眉头,拿出鎧甲下方、藏于怀中的牛皮卷轴,行礼如仪般地开始宣读: 「洪?眨里澃形饌购?如瓮蕾欧洛蕊典哈朱灭,」 阿纳伊一时之间还没听懂对方在说什么,后来才意识到──这是王国通用的鉳綵话。 由于离群索居过久,最近又都只是用勉强可以沟通的魔族话跟苏玛依交谈,他竟然对于本该属于自己的「母语」感到陌生了起来。 「──兹鉴于潘德萨利亚民眾受邪人蛊惑,叛乱蜂起,接连侵扰德利多底亚城与赫尔特港,虽已将匪贼击退,惟潘德萨利亚仍受控于贼寇之手。蒙受十二眾神恩典、圣教的忠实守护者、尊贵、圣洁与宽大为怀的女王蕾欧洛蕊陛下,諭令『王国勇者?珀斯提昂』,復归近卫骑士团,授团长衔、陆军总都督假节,领兵镇压贼寇,收復潘德萨利亚,将荣光再度照耀王国全境。即刻整备出发。」 传令官照本宣科地读完牛皮卷轴上的内容,然后将卷轴捲了回去。照理说,下一个步骤就是将这卷命令交付给受命者,但看着眼前披头散发还略微驼背,满脸鬍渣还穿着破烂草鞋的男子,传令官不免犹疑了起来。 看准了对方的困惑,阿纳伊便抬头望向坐在马上的两人回答道: 「这个地方没有什么『勇者』。」 骑在马上的两人面面相覷了一番。 他们心理也很清楚,如果真的有那位传说中的勇者,他们应该早就在远处看到一栋宏伟的庄园,并且为表尊重提前跃下马匹改以步行走到偌大的门前,毕恭毕敬地摇了摇门铃,然后在管家或女僕的带领下步入大厅,再像一名称职的军人般脚跟併拢,挺起胸膛宣告王室的命令后,毕恭毕敬地将卷轴交递给立下赫赫战功、亲手终结了人族与魔族百年战争的「王国勇者」手中。 所以不难想见这两人有多么困惑与失落。早在即将接近农庄时,他们就觉得情况不太对劲;而眼前的这名农夫,亲口证实了他们的疑问。 消灭魔王并婉拒领赏、踏出王宫后,就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「王国勇者?珀斯提昂」。 他们两人接到这项传令任务时,还以为能够成为这九年来首次见到「勇者」的人。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的传令官,把羊皮卷轴收回兜里,对着底下的阿纳伊毫不客气地喊道:「拿水来。从王都昼夜不停地赶到这破地方,嘖!」 面对农民,即使是低阶士兵都不必对他们客气;这是王国长久以来内化到社会各方面的阶级意识。 「长官,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?」掌旗的士兵问道。 「你问我,我问谁?除了返回王宫还能怎么办,难道要我们自己去找勇者吗?」 传令官不耐烦地回道,并粗暴地接过阿纳伊从井里打上来的水,凑近嘴里: 「……噁,乡下的水就是有股土臭味。喂,你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?」 「这里就只有一些野菜跟番薯,如果想吃东西的话,推荐到附近的『密斯庇科村』会比较好。」 「密斯庇科村?」 掌旗兵小声地在传令官耳边提醒道:「就是我们刚刚路过的村庄。」 「谁要在那个满是牛粪的地方用餐!罢了,回最近的市镇去,好歹那边有一些利口酒跟乳酪。」 传令官随手把阿纳伊递上的木碗扔掷在地,扭转马头,朝着来时的方向策马离去。一旁的掌旗手也连忙一夹马腹,跟了上去。 看着渐行渐远的马屁股,阿纳伊默不作声地蹲了下来,拿起木碗拍了拍上面的尘土。「誒咻,」在起身时不晓得何时也开始发出了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的状声词。明明他今年也不过才三十三岁而已。 听从阿纳伊吩咐暂时躲起来的苏玛依,也在此刻战战兢兢地从阿纳伊的房间里探出头来,倾着头像是确定马蹄声远去后,踩着木鞋喀喀喀地走下楼梯。 「刚刚那些是,什么?」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,阿纳伊分析出魔族话似乎没有「人」这个词──或者说,没有与「人」这个概念对应的单字。应该是有的,只是阿纳伊还没解析出来。 毕竟魔族自称为为「人」也很奇怪吧──至少在「人族」眼里看来。 「他们是来找不存在的东西。」 听到阿纳伊的回答,苏玛依追问: 「是已经不存在,还是从来不存在?」 面对苏玛依的追问,拿着木碗的阿纳伊顿时难以回答。 那两人要找的「对象」,究竟是过去曾经存在,而现在已不存在,抑或是从过去到现在都不曾存在? 没有水的木碗倒映不出他此时的面目。 「那不重要。我们去准备午餐吧。」 「马努。(好)」 相比于鉳綵话,阿纳伊总觉得从苏玛依口中听到的魔族话还要自然、悦耳地多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