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圣上当年不知出于何等原因饶了他们,但是今天说不准就又想起来了,瞧他刺眼,想要发作,看看这些昔日质疑皇位归属的余党是否仍对皇位有染指之心? 他敢有什么见解感悟,难道还能为此洋洋洒洒写一千字奏疏,不许天子立中宫? 又不是失心疯,活腻味了。 “臣难道不该如此作想?”杨文远自然注意到了那看着有些不符合君王体面的珠串,但他还是垂下头,恭贺道:“不知道是哪家千金,得圣人垂爱?” 圣上要立皇后,说明近来或者以后很有一段欢愉时光,那做臣子的也能松口气,仅此而已。 但低头之时,他忽然又疑惑,那似乎是女郎喜爱款式的珠串似乎在谁的身上见过。 圣上定定地看向他,蓦然一笑:“她不许朕同人说,说了要生气。” 杨文远想这便奇了,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女郎,不许圣上主动广而告之,确实是罕见。 但天子内帷,却不是他可以相问的,杨文远见圣人那串晃人眼的手串,终于将疑问出口:“想来这珠串也是娘娘赠的了。” 皇帝要是戴佛珠、翡翠一类,他倒不会惊讶,但是这种款式,应该是符合年轻女郎的口味才对,消暑清凉,又能衬托肌肤晶莹白皙。 圣上神色略柔和了些,杨文远也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,很晓得这是提起心上人惯有的动容,大约也觉得他的谄媚很识相,令人舒心。 “杨卿好眼力,不过却猜错了,”圣上今日颇有交谈的兴致:“是她遗落在朕这里,忘记戴走了。” 杨文远明了,即便尊贵如天子,对于佩戴自己心爱女郎之物,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,而且圣上随了郑太后的好容色,戴着也不突兀。 “朕记得之前似乎有说过要见你的儿子,是叫什么……” 圣上努力回忆了片刻,忽而记起:“伯祷。” 杨文远还记得这事,但后面皇帝从未重提,以为圣上有可能是那日心情好,随口一说,并未真盼望天子兑现承诺。 “圣人过目不忘,是犬子之幸,”他低声应和,心中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安,圣上这话转得太快,他有些接不上思路:“不过犬子年幼,尚在家学,恐聒噪太过,扰了圣人清净。” 皇帝对此竟是不以为意:“朕既然说过要见,总不能失信于人。” “横竖杨卿今日午后无事,也要回府共聚天伦,朝阳设宴邀朕同去,不妨顺路到学中一观。”圣上的温和情态中忽然露出一分威压:“杨卿不会觉得朕登门,太唐突了罢?” 天子客气,却不过只是换了一种方式的知会,杨文远想起皇帝上一次的登门还是在数年前,但记忆尤深,心下一凛,低低应了:“岂敢,那是臣下的福气。” 上一次之后,不过数月,随国公府便改换了丧事的素,这一回登门是祸是福,他完全不敢细想。 左不过雷霆雨露,皆为君恩。 …… 杨氏的宗学,离着随国公府很有一段距离——主要是弘农杨氏一门兰薰桂馥,主干旁枝众多,倒也不止随国公府一家,就取了这样一个折中的办法。 授课的西席是族中的杨文廷,中过中宗末年的进士,却有感于君王无道嗜杀,并无做官的志向,出身于钟鸣鼎食之家,不愁温饱,索性大隐隐于市,教书解闷。 他识得族弟杨文远,只是两人并不算太亲近,以为他是难得慈父之心,和好友一路闲谈,来接儿子下学,正讲得兴起,只对窗外站立两人点头示意,并无停顿的意思。 但杨文远却不见得识趣,他铁青着脸推门,却不入,沉声道:“屿阔,有人寻你。” 屿阔,是杨文廷的字,杨文远不该这样唤,似乎隐含别意。 这便是要他出去,杨文廷纳罕,却也知或许有什么天大的事情,便依从了,吩咐孩子们温书,自己还慢条斯理饮了一口已经放凉的茶,才和他出去。 他一向是个从容淡定的人,不理解随国公为何面色愈发难看,走到外面,正逢上与随国公一并前来的友人。 这位郎君风神轩举,纵衣着清素,亦颇见气度,他笑吟吟问杨文远道:“这便是令郎的先生?” 杨文远恭敬答是,却在身后点了一下杨文廷,提点道:“三哥,这位便是当今圣上。” 杨文廷虽如身在梦中一般吃惊,却转瞬明白皇帝白龙鱼服,未必情愿他三跪九叩,闹出好大的声响,于是敛衽,行叉手礼:“未知圣人驾临,草民有失远迎。” 圣上果然不见怪罪,笑意浅浅,“出来走走,也见一见卿家子弟,不知随国公家的郎君,可有什么进益?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