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抬起头来,玻璃门外,江铖插兜,沉默不语地站在走廊上。 我扫了一眼就低下了头。 所以说,当年就不该非把我和他一起放在顶楼,作茧自缚。 大约三秒后,我听见几个经理离开的声音,接着,江铖的脚步声一步步逼近,停在了离我大约两三米远的地方。 江铖很少进我办公室,以至于我这时才注意到,原来他进我办公室时的脚步声,是这样的。 很轻,但很清脆。 在公司这种到处都是监控的地方我并不想和江铖吵架,更没有多想搭理他,于是一直低着头做自己的事,全然当他是空气。 他开口道:“品牌和财务后勤一起过来,是有什么事情吗?” 他问的是工作方面的事情,我也公事公办地回答:“大团建的事。她们过来和我敲定大团建的方案。” 江铖显然也被大团建这个名字晃了一下,在记忆里搜寻了一下才找出这是个什么东西:“大团建?上次那个……花海?” “嗯。” 难为他还记得。 “这次是去哪?” “海边。包了一个岛。” “哪个岛?” “没记住名字。” “哪个位置?” 我懒得和他一来一回问话,把手边的方案甩到了桌子上:“感兴趣的话自己看,有什么意见可以和品牌部那边提,让他们改方案就行。” 可江铖并没有第一时间拿方案计划书。 我低着头看文件,只能从一点余光里,看到他站在那儿,一直都没有动。 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终于上前两步,拿起被我扔到桌沿旁的方案计划书,然后走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,翻看了起来。 我本来想说“能不能拿回你自己办公室看”,可后来又觉得没意思。 我现在根本提不起劲来和江铖说话,连嫌他烦都提不起劲来。 这样的江铖,太无趣了。 他坐下后,并没有第一时间看方案计划书,而是沉默了片刻,突然问我:“大团建,你会去吗?” “这不是我可以选择的。”我一边写字一边回道:“当时制定的时候就说,高管一律不得缺席。” 他思维却突然跳到了另一个地方:“上次的花海……” 我没搭腔,他顿了一下,道:“上次的花海,很漂亮。” 我淡淡地“哦”了一声,权当做回应。 “我记得你那天穿的,是件白裙子。” 我写字的笔停了下来。 “你记性向来很好。”我轻笑了一声,继续写字。 “后来那条裙子被泥巴弄脏了,你还挺伤心的。” 我继续不咸不淡地回应:“嗯,是有这么回事。” 那天花海里的江铖,太好看了,以至于我看到入了迷,不小心踩坑摔在了地上。 那时候的江铖在打电话,看见我摔了,原本紧抿的唇竟然向上翘了些许。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看我滑稽的样子被逗乐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,我那会儿脑子根本转不动了—— 因为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到我跟前,对着我伸出了手。 那是自从他爱上夏恬箐后,第一次主动向我伸手。 我像是被人丢进了花海做的棉花里,整个人漂浮在天空,感觉下一秒就要幸福到晕过去。 我还记得我拉着他的手,这个我握过无数次的手掌里,带着一丝我不敢置信的温和热度。 一点点陌生与欣喜的热度。 这也是我那么爱那次大团建的原因。 所以我一直知道,江铖的记性真的挺好的,好多我自己都快不记得的事,他都记得一清二楚。 以至于我现在突然怀疑,曾经我以为他根本不在意不知道的,那些我躲在背后偷偷露出的小心思,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。 他什么都知道。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更累了,他又说了几句什么,我回答得更加敷衍。 于是他就不再说话了,安静地坐在一边,翻起了方案计划书。 没有江铖的打扰,我渐渐投身于工作中,等忙完手头的活儿一看,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。 我本以为江铖已经走了,可一起身,却发现他还在一旁的沙发上。 只是和平日里的端坐不同,此时的他靠在椅背上,头微微向旁偏着,流畅的侧脸线条连接着脖颈飞入衣领,在锁骨处若隐若现出一个波浪号。 他的双眸闭着,呼吸轻柔,红色的唇半阖。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什么美梦,他习惯性皱起的眉头此刻正舒展着,表情温柔而闲适。 ——他竟然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,睡着了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