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三年,叶照常日戴着它。 她走后,他在夜里想她。想的受不了,便拿出来左右摆弄,想着有一天重新给她戴上。 是了,他也没来及告诉阿照,这是亲王正妃才能簪的步摇。 萧晏抚着步摇,捋齐流苏,拨正凤头,指腹蹭过孩子繁茂的发髻。看见在华光璀璨的头面后,发髻的尾部,簪了一朵朵小小的梨花。 又多,又素,又白。 他面上多了些笑,这是为阿照戴的孝。 掩盖在他给的无上尊荣后。 日头偏转,有阳光渡在他身上,投下大片阴影。 他终于有了些动作,拨下她满头珠翠,擦去她面上脂粉。 这一刻素净如莲的孩子,同自己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 日落月升,月隐日出。 两昼夜过去,苏合过来给他刺入了几根银针,护住心脉。 “多谢!”他喘出口气,抬眸虚弱地笑了笑,“我不要紧。” “这两日只是在想,该如何安置孩子。”他又低垂了眉眼,看臂弯中的姑娘,终于低声道,“让礼部散了吧,我自己来便可。” 小叶子死后第三日,萧晏给她备了一副寻常的棺木。在城郊西头,当年火葬叶照的荒原上,放了一把火。 大火烧了半日,得了一抔骨灰。 他连骨灰盒也没有备,只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捧起,放入那个洁白的瓷罐中。 新旧两色粉末混在一起,好似血肉交融,血脉相连。 亦如当年,孩子在母亲腹中,便只有她们二人,再无第三人相伴。 所以经年后,她们依旧只要彼此,不容旁人插入。 风过莽原,残阳如血。 萧晏抱着骨灰盒,站在余晖里。 又开始无措起来,只四下张望,然后低头看他的妻儿。 要将她们安葬在哪呢? 皇陵,大抵她们是不愿去的。 安西,又太远,他实在舍不得。 不惑之年的男人,在御座上已经坐了多年的君主,这一刻彷徨踌躇似一个无助的孩子。 暮色余晖里,他抱着她们回了宫。 最后,放在寝殿书案上。 他本想放在床榻上,又怕她们生气。 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,自己又不放心。 便折中放在了书案上。 同一室内,隔着一座屏风。 可以看见身姿轮廓,可以听到呼吸声。 夜色阑珊,烛影晃动。 他坐在床榻畔,看那个雪白的瓷罐。 不知看了多久,双眼半张半阖,终于撑不住。 遂自己解开衣襟。 他的眉眼依旧温柔,只是眸光有些涣散。 喃喃道,“明日还有早朝,我先歇下了。” 萧晏这一躺下,第二日自然没能起身。 第三日,第四日,第五日…… 莫说起来,他都不曾苏醒。 天子染恙的事自也瞒不住,好在这宫城内外都是他自己的人,皇权亦稳,不曾有动乱。 半月后的晚间,夜风微醺,他睁开了眼。 彼时,苏合侍奉在侧。 然见他醒来,并无多少意外和欢喜,眼中只是多出一抹悲悯和敬意。 萧晏昏迷的这段时日里,并非昏死没有意识。 他昏昏沉沉想追随她们而去,脉象弱的几乎摸不到。但未几,又会聚拢意识生出求生的欲望。 苏合同他知己半生,见证了他这一路掩藏在万丈荣光之下,悲凉而隐秘的往过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