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放进前胸,战甲护住了他的心脏与那封信。 他说不出什么滋味,心里空洞洞的,所有感觉都变得迟钝了,好一会儿才觉得心口有些疼,缓慢的蔓延,钝痛逐渐就变成了撕心裂肺的疼。 他想了一会儿,似乎过了很久,他才依稀记起来,哦,他是郑国的元帅,现在,他的士兵正在等待命令,他们即将获得胜利。 苏凌然握紧了手里尚未松开的长枪,长枪总是暗沉的,血液渗了进去,已经洗不净了,再也回不到光亮的枪身,苏凌然声音有些沙哑与疲惫,却带着一如既往的坚定。 主帅要是动摇了,整支军队就会溃散。 召集人马,一队往西收尾,一队守营,一队随我往东,战! 他沿着这条路已经行走了太久,以致丢了很多东西,但他还要走下去,不能停留。 即使有个小小的声音藏在他心底,小小声的叫了一声,父亲。 烽火燃起,大军排列整齐,虎狼一样蓄势待发。 * 夫人,小公子喊您呢。 周烟闻言,放了手里的汤勺,身后有小丫鬟上前接手,玉米排骨汤,林乱最爱喝,他也爱吃肉,煮到绵软,抿一下肉就从骨头上下来,都不用费力咀嚼。 从前他能吃一大碗,还不知足,最后还要吃点甜的,现在,他只喝一小碗汤,连点心也不要了。 周烟平日也是不怎么进厨房,只是兴致来了做一做,她大可交给下面的人去处理,自己陪着林乱走过最后这些日子,但这对周烟来说有点残忍了。 那是她亲手养大的孩子,从那么点个小个子,花了十几年,长成现在这么一个好看的少年,站起来比她还要高一点了,却最爱撒娇耍赖。 现在却要一点一点的枯萎。 这太折磨人了,她下意识就想逃离,找些由头,让自己得以喘息一会儿。 但是林乱一喊,她就心软了,想立刻到他身边,抱抱他,亲亲他的脸。 周烟这辈子没什么不能放下的,她其实凉薄的很,一生结交了很多人,却没什么朋友,再好的关系,左右都离不开一个利字。 唯一个林乱,捧着一颗纯白的心递给她,把她放在心上。 他会跟她生气,会跟她耍心眼,会闹脾气,但是只要看他一眼,稍稍冷淡一点,还没来得及挑起眉梢,他就慌了,等不及别人哄,就急急忙忙的来抓你的衣角,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要亲亲抱抱。 这给了周烟一种错觉,这孩子好像一直在,一回头就能看见他讨好的朝你笑,缠着你要吃那个要玩儿这个。 你觉得烦了,就算借着什么由头发了脾气,他觉得委屈,赌气不理人,随便哄一哄,他就又朝你笑的毫无芥蒂。 这种永远都有一个人毫无理由的站在你这边的感觉真的很让人眷恋。 就好像她再怎么坏,再怎么不讨人喜欢都没有关系,在林乱那里,她还是最好的那个母亲。 而这个这么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人,是那么好看又讨人喜欢的林乱。 周烟还想过很多次,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从前不要想孩子,但是这也没什么意义,她注定没有孩子。 都说她娇惯林乱,其实她才是被娇惯的那一个。 怎么会有真正冷酷的人呢?生而为人,就注定会伤心难过,人就是人,感情这种东西,控制不住的。 就连碎衣,那个狼群里活生生撕咬出来的孩子,不也是忍不住靠近,再靠近一点,心甘情愿的收起利爪,陪着他玩闹,有些可笑的计较那些细小又琐碎的事情。 * 阿撒洛盘腿坐在林乱床前的毯子上,周围摆了一地的小玩意,他拿了其一个,一只手托着腮,一只手摆弄着,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林乱。 林乱从前爱活动的时候他陪着林乱闹,而现在林乱闹不动了,他也安安静静的玩。 阿撒洛知道,林乱不想一个人,他自己一个人会害怕,林乱没有说过,但是他的眼神是这样祈求的,不要让我一个人。 周烟进去了,阿撒洛就很自觉的撩开帘子去了外室,外室也铺着厚厚的毯子,阿撒洛出来又找了个角落,盘腿坐下。 他机械的把玩着手上的东西,有点失魂落魄,有点,不知所措。 很奇怪的感觉,这是他第一次,妄想抓住什么东西而徒劳无功,拼了命也不行。 也许是为了保护自己,阿撒洛对痛觉这类负面的感觉很迟钝,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怜,但同时的,他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一定要拿到,不计后果的去拿到,不怕受伤不怕死亡, 反正他不怕疼也不怕死。 从那时他就得到了疯子的称号。 而现在,小疯子有点难过。 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要死了。 * 周烟进去的时候已经将自己的心情收拾好。 林乱看见她一下子就眉眼弯弯,笑了起来,他说了什么,周烟没有听清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