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些粮商背后的皇亲国戚,还有地方士绅们也要将赈灾的事搅黄了。那个时候呢,你莫说拿一石的粮食,就算你拿一升米,跑去要买个颇有姿色丫头奴婢,人家的爹娘也上赶着卖呢,将人卖给了你,只得米一升,就这……人家还要千恩万谢,高呼你张老爷公侯万代。” 张静一听到这里禁不住战栗,他想过灾区的可怕情况,但是没想到这么吓人。 一升米……只怕平时也就能吃一两天罢了,省着点吃,大抵也就吃个一周。 这么点米,直接换人? 只听卢象升继续道:“莫说是换人,还有田,那些寻常百姓,可能一辈子也就攒下几亩地来,这些地,平时的时候,你拿几十两银子去买,他们也未必卖的,毕竟这是立足之本。可到了这样的灾荒之年,人一旦饿了,就什么都要典卖了,士绅和粮商,随便拿一小袋杂粮出来,就敢开口换你几亩地,你换不换?你不换便一家老幼都饿死,你换了,也不过多得十天半月的口粮。你想想看,这其中,是多大的暴利?所以……莫说是一石粮能涨到十几两银子去,有些地方,就算是二十两,三十两,甚至是纹银百两,我也觉得不稀罕,为何?因为饥馑的人,是没有选择余地的,人饿极了,就什么都不在乎了。” 张静一不由道:“这样说来,现在谁家有粮,谁家就发财了?” 卢象升点头。 “实不相瞒,我张家前些日子收了很多粮。” 卢象升对这事是有耳闻的,当然,他没提,人都有私心,张家要发财了,可是……有些话,只能等张静一说。 张静一则道:“我想解救苍生,你觉得可以吗?” 卢象升诧异地看着张静一,惊讶道:“张家愿拿粮出来救助天下的灾民?” 张静一苦笑道:“我这点粮,才几十万石,哪里可以救助天下人。” 几十万……还石…… 卢象升直觉得头皮发麻,这至少是十个土地最肥沃的县的粮啊。 张静一随即道:“我立下了宏愿,要拯救苍生,不过在此之前,我先狠狠挣一票大的。” 卢象升心里叹了口气,看来……张家还是选择了发财,什么拯救苍生,发财和拯救苍生根本就是对立的。 张静一却道:“你等着瞧吧,我张静一一定可以做到的。” 正说着,外头突然有人进来道:“张百户,张百户,又有粮商来求见。” 张静一不耐烦地回头道:“这又是来干什么,再来我要告骚扰啦。” 话又说回来,他张静一是县令,好像…… 这人道:“外头的粮商说,愿三两银子收粮。” “让他们滚,我张静一不卖。” 张静一现在底气十足。 实际上,整个东市和西市,那些传统的粮食市场其实都已经疯了。 粮商们到处找粮,找有粮的人家,找附近的士绅人家。 一场暴富的机会就在眼前,就如卢象升说的那样,这才是士绅和粮商们大发其财的机会,家里缺奴婢吗?嫌家里的地少吗?平日里那些泥腿子不肯卖儿女,不肯卖家里仅有的田地,而这个时候,却是入手的最佳时期。 几大粮商,现在也已汇聚一堂。 这些粮商,往往是各大会馆里的头面人物。 所谓的会馆,其实就是以同乡为纽带的商会,他们到达的京城之后,通过乡谊彼此连接在一起,慢慢的,开始抱成一团。 越是这个时候,会馆的作用越大,因为商人们逐渐发现,只有抱团一起,才可以一起发财。 何况这些大粮商的背后,往往都有朝中的大人物,或者是皇亲国戚撑腰。 他们在一起的力量,是天下人决不可忽视的。 大家彼此高兴地喝着茶。 当然也会附庸风雅一番,吟诗作对。 这叫儒商,往往家里会考功名,读过不少书的。 自然,也少不得一些培养好的清倌人来吹拉弹唱。 彼此其乐融融之后,其实他们并不谈什么俗事,也不谈粮食的价格涨跌,彼此愉快的畅谈之后,便各自回家。 那粮商吴文龙在这样的场合,其实也不过是个小人物,只是坐在那里陪衬的罢了。 众粮商散去,他走了出来,便心急火燎地对一直在外头等着他的账房道:“不得了,得赶紧继续收粮,想尽一切办法,要疯涨了,要疯涨了。” 这账房道:“怎么,几大粮商怎么说?” “他们什么都不说,才吓人。”吴文龙此时完全没有了定力:“都不说,就是心里都有了数,大家都只吃不进,这是要做貔貅了!粮价要疯了!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