钱谦益是聪明人。 他相信张静一也是聪明人。 所以这个时候,提出一个让张静一无法拒绝的条件,想来张静一也不会反对。 比如……自己不想被抄家。 其实他也是可以交罚金的。 所以他说罢,小心翼翼地看着张静一,等待着张静一的反应。 结果很快,一柄短铳就顶在了他的脑门上。 这一刻,短铳黑黝黝的铳管距离他的脑门不过一公分。 于是……钱谦益吓尿了,嚎叫道:“饶命,饶命……” 张静一冷冷地看着他,骂道:“狗东西,你还想和我讲条件,以为你是谁?” 钱谦益这样的人,张静一根本就不怕他不说。 说难听点,一个人怂到了这个份上,张静一还担心他不乖乖就范? 条件是他也配讲的? 利益的交换,是强者和强者之间的事。 和怂货没有任何关系! 钱谦益已是吓得大气不敢出,于是心惊胆跳地道:“再不敢,再不敢了,殿下就饶了我吧。” 张静一狠狠的将火铳拍在了案牍上,冷笑道:“现在可以说了吗?” 钱谦益咽了咽口水:“殿下您想想看,这是多少金银进入我大明,才导致了整个江南的物价如此的暴涨,短短数十年间,物价只涨不跌,这是前所未有的事。银子……既然是外头来的,那么罪官觉得……这十之八九,和那些海商有关系?” “海商?” “对,海商。” 张静一道:“我大明不是禁海吗?” “曾经放过一些日子,不过……依旧封禁的很严格,按照大明律令,其实是可以出海的,只不过……需要船引。” 张静一皱眉道:“就和盐引一样?” “对。一直以来,大明无论是海禁严格还是松弛的时候,都需要船引,只是严禁的时候,船引卡的很死,而开海的时候,会多一些,可是也很有限。” 张静一道:“怎么这些事,朝廷不知道。” 钱谦益很理所当然地道:“朝廷在京城啊!” “这什么意思?” 钱谦益苦笑道:“山高皇帝远。” 张静一便又问:“那么这船引,是怎么获得的?” “这……说来就话长了,这船引本是海禁松弛之后的东西,要求船主填写限定器械、货物、姓名、年貌、户籍、住址、向往处所、回销限期等等。起初的时候,主要是去福州府和泉州府去开,不过……这两府,也不是说开就开的,按照大明以往的定律,每年能申请到的船引是四十四副,也就是说,开了这四十四副之后,就不得再开了。此后……又因为特殊的缘故,因而增加到了一百一十副。” “不过……这只是规矩,可实际上……只要在南京这边有关系,拿着南京兵部或者户部,甚至是其他贵人的条子,你想开几副就开几副,而且招摇过市,形同虚设一般。” 张静一诧异道:“这样说来,其实……所谓的海禁,早就形同虚设了?” “也不能这样说……”钱谦益苦笑道:“对百姓而言,是森严得很。可对有的人而言,其实他们早就无所谓了。” “那么这些船都是去哪里?” “哪里都去,反正……什么都能换来银子。” 张静一皱眉道:“可是我大明现在已经开了海禁了。” 钱谦益便道:“那只是张三的船队可以出海,可在东南沿岸,却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出海的,谁若是贸然出海……一经发现,总有办法让你家破人亡。” 张静一点点头,出海需要大型的货船,需要招募大量的人手,也需要四处收购大量的货物。 这根本不是寻常人可以办成的事,而且这么多货物需要聚集,需要经过多少的关卡,又需跟多少官府打交道,这只有天知道。 因而……虽然开放了开禁,可实际上,北方只有张三的船队,南方……就实在说不清了。 钱谦益接着道:“这些船主们,数十上百年的经营,树大根深……” “这些船主是谁?” “不知道。” “不知道?”张静一怒了。 在张静一的怒目下,钱谦益吓得猛地抖了一下,连忙道:“真不知道,所有的船主,怎么可能用自己的真名?他们干的是杀头的买卖啊……何况,就算是跑船的船主,十之八九,也都是某些人的奴仆而已,真正背后的人……谁知道?” 张静一便道:“你的意思是,船主只是白手套,背后真正获利的,却是另有其人。” ?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