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后约定好,如果都能顺利回去,一定来喝他和他那位“小老师”的喜酒。 那天酒兴太浓,以至于分开前,他头一次喝得酩酊大醉,又举起酒杯,鬼使神差对伙伴们说了句“再见”。 “一定要在南方见。” 他说:“任务结束了,我就回南方去。把一身的血腥味都洗干净了,就结婚。到时候请你们再来喝一次酒——把小老师也带来。但你们别吓到她。” “一口一个小老师的。你还是自己别吓到她吧!” 梁哥当即拍拍他的肩。 “可以啊小解,没看出来,你还挺浪漫的。” 李叔也和他最后一次碰杯。 一旁的吹水仔和七妹搂着肩膀嘻嘻哈哈,说到时候要当伴郎伴娘。 他们都以为,卧底的这些年已然做到天衣无缝,打入内部的层层关节。 那份名单已经是囊中之物。 直到吹水仔被蒙着眼睛跪在他面前。 被活生生斩断一只手。 这是第一个。 直到七妹睁眼枉死,死不瞑目。 这是第二个。 直到李叔死的时候哭着求人不要动他的孩子——他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暴露了自己家庭的。后来他的孩子也被人残忍杀害、横尸街头。 他一直就站在旁边。 就站在很近的地方、他们死时的鲜血甚至溅到他的脸上。他们垂落的手就落在他脚边。但他什么都不能做。甚至无法为他们流一滴眼泪。 他需要的是保住自己的身份。 保住警队留在敌方老窝的重要内线。 他甚至要负责将他们抛尸荒野。 唯有在那些危险人物不在的时候。 他才终于能够支开那些小弟,在那些破碎的尸体面前跪下。 边作标记。 他的身体竟支撑不住栽倒。 一次又一次之后。 他终于崩溃。 疯了一样在地上无声地磕头。 一下又一下。 磕在泥土上,没有声音。眼泪却也落进泥土里。 那种绝望的感觉。 绝望到他无声地张开嘴想要最后喊一声他们的真名送他们走。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嘴是血。他竟不知不觉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头。 他们的线人被一个个拔除。 卧底被一个个除去。 直到最后只剩下他和梁哥。 而梁哥亦在最后的突围战里,为掩护他而中弹、跪倒在地。 世界变得灰白。 自他跃入江水时。 自冰冷的江水淹没他开始。 他想,自己的愿望似乎变了。 * 他无法再成为普通人,洗干净一身的血腥味。 无法再成为一个普通的警察。 无法再娶一个心爱的妻子,心安理得地过上平凡的生活。 他甚至无法接受那些染满鲜血的荣耀。 太沉了。 沉得要压垮他的肩膀。 即便经历这一切时,他也不过才二十五岁而已。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