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月自问他做不到。 即便如今南嘉长公主与曾怀远都已经死去,他依旧无法说出“原谅”二字。 可面前泪如泉涌的皎皎总是能让他心软。看着她的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,他仿佛能看到心中的屏障正在一寸寸倒塌。 ——他做不到去恨皎皎。即便她骄横霸道,即便她蛮横无理,即便他曾亲眼见过她当街抽打百姓,即便他与她的父母不死不休,他依旧做不到恨她。 漠北城的血流成河是南嘉长公主与曾怀远做的孽,即便皎皎是他们的女儿,此事也与她无关。 他无数次曾想过,如果皎皎不是他们的女儿,即便她骄横霸道,嚣张跋扈,他也愿意宠着她。 可惜,没有这个如果。 他反手握住皎皎的手,那么紧,那么用力。他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睛,眼前浮现的却是血红一片。 他缓缓松开手。 ——即使心中的屏障已经破碎成渣,他还是做不到心无芥蒂。 皎皎不懂他的欲言又止,也不懂他的痛苦挣扎。她只是察觉到徐空月微微松开的手,于是将含泪的目光落到与他交握的手上。 她的手背上不知何时沾了一点儿脏东西,黑乎乎的,很是难看。 她不自觉比徐空月先一步松开手,而后用另一只手去擦。黑点其实很容易就被擦掉了,却沾染在了另一只手的指腹。 皎皎不知怎么的,始终盯着指腹上脏污,一言不发。 她的眼神认真,满是探究。 可她越是这样,就越是诡异。 徐空月几乎被她的眼神吓到,顾不得太多,连忙去握她的手,“皎皎……” 皎皎往后躲了一下,避开了他的手,她的眼睛还盯着指腹,仿佛那片脏污是什么值得探究的稀世珍宝。 电光火石之间,徐空月突然想到,那片脏污,极有可能是曾怀远的血…… 他想让皎皎不要看了,可手刚触及皎皎手背,就被皎皎一把挥开。 她望着他的眼神那么陌生,像是看着从不认识的人。而后仇恨一点一点侵占眼眸,将从前的爱慕眷恋通通抹去。 “是你……” 他听到皎皎的声音像是结了寒冰,淬满毒药,一字一句,仿佛最利的刀,扎在他的心头。 “你是害死了我的母亲,逼死了我的父亲。” 徐空月无法否认。 的确是他。 是他处心积虑,是他机关算尽,是他亲手将南嘉长公主和曾怀远投进天牢。 可他没有一丝后悔。 只是触及皎皎眼底的仇恨,心却微微一颤。 皎皎恨他。 从前被刻意忽视的事顷刻之间就被摆在了眼前。徐空月几乎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。 可随即漠北城尸山如海的一幕幕浮现在他眼前,他迎着皎皎满是仇恨的目光,一字一句说道:“他们是罪、有、应、得!” 皎皎眼底的恨意微微一颤。 徐空月再无法看她一眼。他起身就要离去。 可刚踏出两步,身后的皎皎又开口了。 “你恨我父亲,是因为当年漠北城被围困,徐延将军派人去求救,却没能带回一个援军。” 徐空月停住脚步没动。事到如今,他们之间的血仇一层又一层,他不懂皎皎为何又突然说起这些。 “你怀疑,是我父亲为了获得夺回漠北城之功,故意不让人去救援。”皎皎的声音很轻,仿佛冬日薄冰破碎。“是不是?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