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身后一直跟着的三个小姑娘也以此向小皇帝行了礼, 被宫人带离。 小皇帝能察觉到今日的月盈并不开心,但想到往日身处皇宫的母妃也总是露出不开心的样子,便觉得或许是这里让她觉得拘谨,于是心中琢磨着,什么时候去宫外见见她。 带着这样的心情,小皇帝坐到了金銮殿上。他的左侧下方坐着监国公主, 右侧下方坐着摄政王。再往下, 百官与命妇按照品级分列而坐。 小皇帝视线一扫,便能瞧见坐在席间的月盈。他脸上不由得露出欢笑,期待月盈能同样回以一个笑容。然而月盈依偎在母亲身边, 在这略显庄严的地方,并不敢随意抬头。 小皇帝没能得到月盈的回应, 脸上的笑容不由得落寞了些。但很快, 席上众臣纷纷向他恭贺着, 他便再无暇顾忌太多。 虽然小皇帝年纪不大,但作为一国之君,众臣仍是拿出了舌战莲花的气势, 将小皇帝捧上了天。 小皇帝听得飘飘然了起来,一扫先前的郁闷,兴高采烈瞧着底下的歌舞表演。 先帝在时,很是不喜这种奢华无聊的歌舞,是以宫中甚少有这类表演。但这次万寿节由徐空月操办,也花了不少心思,歌舞既要好看,但不又能略显轻浮,于是便挑选了破阵舞这一类尽显磅礴气势的大气舞蹈。 而这等歌舞,何止是小皇帝没有见过,被酒肉浸透的世家贵族,又有谁真正看过? 然而除了小皇帝,并无一人将心思放在这等歌舞之上。于他们而言,歌舞随时都能看到,但这样的场合,最是适合做某些事。 于是歌舞声中,觥筹交错,气氛正浓之时,户部尚书冯自鸣突然开起的一句玩笑话,瞬间打破了原先的祥和:“摄政王如今炙手可热,府中可是缺个贤内助,帮忙打理后院?” 他话一出,席间顿时一静。不少人都纷纷竖起耳朵,有人心中哀叹“完了,竟被冯家抢先一步!”,有人懊恼“我怎么没想到在这种场合问呢?”,更有人忐忑不安,屏吸敛气,偷眼去瞧着徐空月脸上的表情。 ——能在此坐着的,无不是朝野之间混迹许久的世家贵族,谁人不知当年之事? 唯有冯自鸣仍旧笑呵呵望着徐空月,等着他的回答。 歌舞仍在继续,但是先前那种其乐融融的景象,仿佛雨滴落入湖面,又似枯叶飘落枝头,再也找寻不见。 徐空月眉心微拧,目光情不自禁落在坐于对面的皎皎身上。她低眸敛目,手里把玩着杯盏,仿佛没有听见冯自鸣的声音。 徐空月不由得思索起来,倘若此时置身于别处,他定然毫不避讳,断然拒绝。然而此时他们所在之处,是小皇帝的万寿节。虽说小皇帝年幼,但就这么当着小皇帝的面,断然拒绝户部尚书的话,定然有些不妥。 更别提,如今徐空月正在拉拢冯自鸣。冯自鸣身居高位多年,对当年之事不可谓不清楚,但他此时提出,想来定是存了结亲之意。 他心中明白过来,正要开口避开这个问题,却听到皎皎蓦地开口。 “摄政王倒是好福气,亡妻是赫赫有名的荣惠郡主,就是不知这次冯自鸣大人要将哪家的姑娘,说与摄政王?” 她虽置身于宴席之上,但面上仍带着厚厚的面纱,将容颜遮掩着,让人看不到她的真实容颜。徐空月几乎能想到,当朝中老臣看到她面纱之下的真容,会露出如何惊惶的神情。 一想到这里,他几乎都忍不住要笑出声了。 但目光触及皎皎眼底的寒霜,却是怎么都笑不出来。 他能清楚的感知到,她在生气。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受。他以为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皎皎,因为有人要为他另说一门亲事,而生着气。 皎皎确实很是生气,当冯自鸣说出“府中可是缺个贤内助”时,她满脑子都是——他又要娶妻了,然后过着无比幸福的生活,他会有一个漂亮乖巧的孩子,那孩子会顺顺利利长大,过着无比幸福的一生…… 可是凭什么? 怒火与不满浮上心头,几乎将所有的理智焚烧殆尽。凭什么经过了这么多事,他还能这样云淡风轻的娶妻生子?那些因他而造成的伤害,难道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,再也激不起旁人的半点儿恻隐吗? 席间本就安静的气氛,因着慧公主的这么一句话,顿时更加安静。歌舞之声不知何时淡去,小皇帝看了看皎皎,又看了看徐空月,颇有些不知所措。 倒是冯自鸣眼睛一眯,道:“荣惠郡主故去多年,摄政王又正值壮年,娶妻生子乃是人之本分,相信荣惠郡主在天之灵,也不会……” “冯尚书不必多言。”他话还未说完,就被徐空月打断。他的眼睛看着皎皎,一字一句: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本王对荣惠郡主念之不忘,今生都不打算令娶他人。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