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所以先生要找的是个死人。” “没错。” “那似乎该找阎王爷去问才对。” “我找过。” “阎王爷怎么说?” “他说我若再去地府缠他, 他必将那丫头的魂魄拆个四分五裂, 洋洋洒洒抛入六道轮回。” “……所以,先生对阎君无计可施了。” “无计可施。” “我以为只有旁人对先生才会生出这样一种感觉。” “阎君不是人。” 一脸淡定说出这五个字,仿佛是他随口说了句笑话在逗趣。 但当我因此朝狐狸看去时, 不知怎得却忽想起喜儿的那番话:‘虽说那位爷说话总如说笑般半真半假,但姑娘自是知道那位爷的手段,所以,难道喜儿会存心找死不成……’ 然而喜儿怕找死,我却是不怕的,毕竟把我变成这副不怕找死心肝的,不正是他。 所以我十分找死地接过话头道:“想起先生刚才曾说过,男人都是善变的,有道是世事无常,何况是相隔阴阳。先生扪心自问,几天几月也就罢了,若不幸相隔数年数十年,你可还有找她的那份耐心和真情。因此,何必还操这样的心去用窥天镜寻找她的下落,不如遵循句老话,天涯何处无芳草……” 没等把话说完,后半句被狐狸眼中神情,不动声色间给逼了回去。 天晓得我这么作死,其实是不想继续听他说起他对梵天珠的那些衷肠。 无论我是不是她的转世,我总没办法把自己想成同她是一个人,所以狐狸与她的过往,每次听来都会让我心碎。因此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充满了攻击的动物,言语间忘了一切该有的分寸。直至他淡淡一道目光扫来,看着似乎和寻常没有任何不同,却仿佛一桶冰水,毫无预兆又彻头彻尾,把我猛然间浇得遍体无温: “若再胡言乱语,我让你死无葬生之地。” 我倒抽一口冷气。 不是怕了这句话,而是这短短一句话,登时掀起铺天盖地一股汹涌的委屈。 几乎能把人淹死的委屈。 不得不张开了嘴才维持住自己的呼吸,偏偏他对此毫无察觉,在轻描淡写对我做过那番警示过后,他兀自翻开那本册子,对着里面的字与画细细端详起来, 我坐在他身旁,顿时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道可有可无的空气。 因此只能低头安静坐着,任凭那股委屈在心里上下翻腾,直至慢慢适应了它所带给我的难受,这才平静下来。心知怪他不得,是我凭着一时的意气用事说了不该说的话,惹了不该惹得人,于是缓和下呼吸,我讨好地对他道:“现在有了这本书,先生应该很快能找到她了吧。” 但明明已是非常示好的口吻,不知为何却令他眉头一蹙。 遂慢慢放下手中册子,他冷冷看向我道:“这还难说。” “为什么?” 他手一甩,将那册子径直丢到我面前:“因为这本书上一无所有。” 一无所有? 我立即拾起书翻开看了看,紧跟着想起,除了上面的图,我一个字也看不明白。 于是将它放下,我重新望向狐狸:“没有记载窥天镜的制作方法么?” “没有。从头至尾,只是一些记载各种普通制瓷手艺的古方。” “也许是换了名字呢,毕竟当年那名著书人,明知道这手艺神奇,断不可能坦白无比地在书上直接写出,否则,这么些年来早就让人争破了头吧。——江湖第一神书!” 我的话令狐狸嘴角微微一牵。 似乎想笑,但很快敛了神色,似乎因我刚才的口无遮拦,他不再愿和我有任何更近一些的交集:“或许吧,你且拿来我再看看。” 我恭恭敬敬把书递了过去。 “为何突然这么谦卑起来。”一阵欲言又止后,他终于在接过书时,随口般问了句。 “往后路还长,处处需要仰仗先生多多照应。” “呵,原来你还知晓这一点。” “但先生如今得到了这本书,想必不会忘了自己的承诺吧。” “你觉得我会忘记么。” 我朝他笑笑:“我相信先生。” “那何必多问。” “那先生慢慢看。”边说,我边不再如空气般呆坐在他身边,自顾撑起身,裹着他衣服往洞口处爬去。 “你去哪儿。” “闲着没事,在洞口坐坐,先生尽管安静看书就好。先生要喝水么?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