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安从林母开口提起这桩事开始,便知道会有这一刻。说实话,以往的他没少经历过这样的时刻,面对母亲的忧心、焦虑,他惊恐过、忐忑过、甚至不止一次地尝试改变过,然而心中那段无法透露给任何人知晓的过往,却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,让他一次又一次从清醒中迷失,又在迷失中痛楚难当。 就这样吧,算了吧,林安,放下吧,试一下吧,又或者,忘了吧,重新开始吧他曾无数次这样对自己劝说,也无数次试图去麻痹和抹去自己曾犯下的大错,以及辜负过的真心。可结果却往往不如人意,事实是,他没办法算了,没办法放下,自然也就无法遗忘,甚至永远坠入了无法摆脱的噩梦和地狱。 可这一次,他却无论如何也点不了头,张不了口,去伪装,去迎合。徐新的屡屡出现和靠近,更是彻底击垮了他最后一道游离在理智和伦常之间的防线,亦成为了压垮他苦苦支撑的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。 林母见他久不回答,没再说什么,只默默看着他。 昏黄的灯光下,这目光无异于一场无声的刑罚,鞭挞着他、拷打着他。 林安不敢抬头,更不敢开口诉说,只一径低垂着视线望着一旁木柜上摆放着的杯碗茶碟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他从未觉得时间可以如此漫长。 而林母显然是暗暗下定了决心,非要他开口给个准话,她注视着前方,一言不发地等待着。 许是察觉到了这一隅非同寻常的境况,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,距离两人不到两米距离的木门,忽然被人吱呀一声推开了。 徐新站在门口,脸上是略有些抱歉的笑意,他像是对适才门内发生的对话毫不知情,会打开这扇陈旧的木板门,纯粹只是一个无心之举。 抱歉,刚刚汤喝得有点多他对齐齐向他望来的两道视线一笑,解释道。 林母稍一怔后明白过来,赶紧推了一把还愣在原地的林安,这傻孩子,快带你朋友去后边儿厕所。 林安的思绪尚且滞留在数十秒之前的无措和难堪里,他一改先前一撞见徐新目光便止不住慌不自抑的形态,木然答应一声后,便低垂着视线领人往后屋走去。 徐新对他的反常状态未置一词,只在进入卫生间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,可林安太过于失魂落魄,始终两眼失神地看着地面,未有任何察觉。 此后的所有时间内,徐新都有意无意地将人扣留在自己左右,大事小事麻烦了他不少,林母再无机会和林安单独相处,自然也就不便再多说什么。 直到晚间十点左右,林母将一切琐事料理妥当,先回了一楼自己的卧房就寝,才让林安从紧绷的情绪中稍稍解脱。 他异常沉静地将徐新带到二楼准备好的房间,又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漱,再出来时,墙上挂钟的指针已逼近十点半。 他站在走廊中盯着窗外沉冷灰蒙的夜色看了片刻,步履沉重地掉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。 隔壁徐新的房门仍旧敞开着,里面的灯火也依旧未熄,像在无声等待着什么。 林安一步步靠近着,临到门口时,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,往那扇门内看了过去。 徐新所在的这间卧房恰与二楼阳台相通,若是夏天住在里面,到了晚上将前后两扇房门一齐打开,再就着不远处渡来的河风,哪怕天气再炎热,也能驱除不少暑意,让人倍感凉爽。林安年少时分尤其喜欢窝在这个房间,趁林母林父都熟睡后,偷偷就着手电的光看些书摊上淘来的难登大雅的杂文小说,诸如某些无名氏所改写的一些志怪杂谈,最能勾起他挑灯夜读的欲`望。彼时周围人都爱拿他的聪颖规矩和守礼做所有村上孩子的榜样,殊不知私底下,他也曾暗自轻狂。 徐新正站在阳台上吹风,许是察觉到了什么,忽然在昏暗的光线中回过了头来,等看见站在房间另一头的林安时,便灭了手中的烟,静静地看住了对方。 少顷后,才朝旁侧微微挪动了一下,空出了一块不大不小、恰可容下另一个人的地方。 林安看着前方不远处那道挺拔的身影,难得没有过多的犹豫,稍一顿后,便迅速对对方这无声的邀请做出了回应。 徐新看着不一会儿后就站到了自己身侧的林安,抬了抬手上已然没了火的烟,低声道:抱歉,一时没忍住。 林安愣愣望着那只在自己眼前晃了一晃的手,轻轻摇了摇头。 徐新见他情绪低落,稍等了片刻后,又轻声问:聊聊? 林安神色微动,几秒后,幅度微小地点了点头。 徐新从他身上收回目光,转头望向了前方漆黑一片的河流与稀松栽种在岸的几棵树木,开口道:你妈变了不少。 林安没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