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文昌点了点头,“当是如此,叫后头的马车先回去,咱们改道便是。阿怡安排罢。” 唉,段怡有些失落,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叫段怡,应该叫段耶,要不叫段婕。 阿姨听起来,没有阿爷占的便宜多,更没有阿姐听起来显年轻。 嘀咕归嘀咕,段怡对这丧葬祭祀之事,那是再熟悉不过,很快便安排了车夫,寻了离祈家最近的白事铺子,买了寿被白烛香火纸钱之类的东西。 “先生平日里在保兴堂坐诊,家就在那药铺往后走三个巷子里。他家中没有女眷,我便寻人牙子买了个老妈妈,替他做些浆洗的活儿。” “先生腿部有疾,是以说话有些不中听……” 段怡提着篮子,轻声地说着,刚到门口,就听到了祈郎中那中气十足的声音。 “搁人家门前说坏话,也不晓得你是坏还是蠢!怎么磨磨唧唧这么久才来,关老头等你等得胡子都白了,打棺材他一个人忙不过来!” 段怡深吸了一口气,心中有了不祥的预感。 祈郎中的院子不大,屋子只有三两间,只在那堂屋前头,有一大片的空地。平日里都满满当当的晒着药材,隔一段时日,还会搬出来一些带着霉气的书。 她率先一步,走进门去,果不其然,只见那空地之上,搁着三条长凳,长凳上头,放着一块门板儿,老神棍穿了寿衣,脸上盖着一张黄纸,就静静地躺在那里。 一个穿着短打的老头子,脖子上挂这一张白色的长布,正拿着刨子刨木花。 段怡一阵无语,“不是先生的师兄么?人死为大,他就不值得您去买一口棺材?关老爷子的手,那是造木马的,先生怎么叫他打棺材。” 那姓关的匠人听到段怡的声音,冲着她笑眯眯的点了点头,又接着刨了起来。 “啊呸……”祈郎中拿起拐杖,朝着门口走了过来,“就这损人不利己的糟老头子,我没有给他戳几个窟窿,都是仁德了。你可知晓,当年你师娘是怎么走的么?” “锦城里哪个人不晓得,您屡试不第,师娘大骂烂泥巴扶不上墙把你休了……” 祈郎中一听,顿时恼了,他拿起拐杖,对着段怡的腿敲了敲,又对着那老神棍的尸体跺了跺,“你小孩子家家的,懂什么?我们这一门的,什么不好学?偏生他一个人,好的不学,光学了那卜卦相面之术。” “但凡算的准的,哪个不是五病三缺,横死街头的。糟老头子平日也嘴上无德,遥想当年,你师父我也是美男子一个,这才娶得你师娘那般貌美贤淑之人。” “可头一遭见面,我这好心的大师兄,便送了我一份大礼!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说师弟啊,你还是别考了,你这辈子,就没有高中的命啊!” 祈郎中说着,像是刚发现了段文昌似的,惊讶的朝着他走了过去。 “段相乃是当世大儒,给我评评理不是,我这徒弟,当自己个是活佛在世呢!几百年未见的师兄死了,我还要把他当爹供起来不成?” “这不就是去岁吃瓜在山野拉了一泡,不闻不问的,等结了瓜之后硬是强摘了去,一边吃还一边嫌弃瓜不甜,为何要长成了个香瓜,不长成那长生果呢!” “你就说我说得对不对吧?” 祈郎中睁大的眼睛,几乎要凑到与段文昌面贴面了。 段文昌脸一黑,屏住了呼吸,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。 这阴阳怪气的老东西! 段文昌摸了摸自己的胡子,认真的点了点头,“祈先生见解独到,的确是有几分道理。不过死者为大,过往之事,以为云烟。思贤,你领着铭儿去给大师买一口好棺材来。” “再去家中叫些人来,帮着祈先生做葬事。阿怡年纪小,处事不周到,师父有事,当弟子服其劳,这些事情,本不应该让祈先生操心。” “我同楚大师,也算得莫逆之交。一番好意,还望祈先生莫怪段某自作主张。” 祈郎中啧啧了几声,“知晓是自作主张,还自作主张,棺材就不必了,这是我留给自己用的棺木,委屈不了我那好师兄。” 他说着,又瞪了一旁看热闹的段怡一眼,“你啷个脸皮那么厚呢?没有听到你祖父说的么?有事弟子服其劳,还愣着做什么,去打棺材吧!” 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