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筋隐隐暴露,他抓着枕面,将头摁进其中,不断倒吸凉气,天阴沉的时候,那伤口便愈发难忍,断骨处好像无数蚁虫啃噬,又痒又疼,想去抓挠,只得死死咬住嘴唇,闷哼着忍耐。 周瑄居高临下望着他,睥睨了少顷,见他缓缓吁了口气,整个人摊平趴下。 帐内温度攀升,细密纠缠的濡湿与沉水香融合在一起,他的发丝黏在颈肩,苍白的皮肤不似往常健康。 “顾九章,你答应朕的事,做的很好。” 听到声音,顾九章扭过头来,双臂撑在枕上痛苦的咬住牙关。 “幸不辱命,不负陛下所托。” 周瑄拖来一张圈椅,坐在床边。 凝滞的压迫感,突如其来。 顾九章慢慢趴下,听到周瑄幽幽开口。 “但你有一件事做的不对——” 顾九章屏住呼吸,听得出帝王言语中的冷鸷。 “你不该让谢瑛对你产生好感,这是致命的过错。” 顾九章兀的扭过头,难以置信的瞪圆眼睛。 周瑄睨着他,面无表情。 “顾九章,朕相信一切都是戏,但最关键的在于谢瑛,她有没有把这一切都做假的,当做单纯的你在配合朕,演给七皇叔他们看。 三个多月,你们朝夕相处,你觉得,谢瑛心里是怎么想的。” 顾九章呼吸加重,揪着枕面不做声。 周瑄眼神冰冷,笔直的身躯傲立如松:“嗯?回答朕。” “我只知道她不喜欢我。”顾九章挤出这句话,脸色灰白。 周瑄笑,摸索着扶手轻声开口:“自然,她喜欢的是我。” 笃定而又骄傲。 “但一个人的心是能承载很多东西,很多人,她喜欢朕,却不代表她心里只有朕。 你送过她泥人,送过她皮影,送过她坠子,不单单是演给旁人看吧?” “朕给你的权利,不是你没有分寸感的借口。” “顾九章,你越界了。” 顾九章合上眼皮,被剥开真实想法的刹那,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。 而那人就这般端正严肃的告诫自己,以拥有者的身份,释放出不悦的信号。 只要他想要,普天之下都是他的。 无人敢抢。 顾九章扯开嘴角,睁眼看过去。 “陛下要臣怎么做。” 周瑄嗤了声,冰冷的语气带着些许森寒:“不是朕要你怎么做,而是接下来,你该怎么做。 顾九章,你要记着,这是朕最大度的一次,若有下回,朕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丑事。” “比如,平宁郡主,比如——” “百花苑中,那莺莺燕燕的一群女郎。” 晴天霹雳般,顾九章咬破的唇,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,更衬得那脸色憔悴苍白。 周瑄站起来,拂袖离开。 他往行刑方向走去,不断平复自己的心情。 一股燥热暴/动的情绪沿着胸口蔓延,在看到顾九章的那一刻,到心平气和与他交代完吩咐,他极力压制着这种感受。 对于谢瑛极度的控制欲,占有欲,令他无法冷静,甚至有那么一瞬,他想拔出剑来,将床上之人杀死。 但他清楚地知道,不能。 一旦这么做了,谢瑛将视他为洪水猛兽,视他为冷血怪物。 他抠着手心,远远看到雪青色披风包裹的人影。 谢瑛看过陆奉御,他被廷杖四十棍,后臀血肉淋漓,浑身不断发抖。 他年事太高,根本吃不下这样重的刑罚。 周瑄没有定他死罪,却让他不死不活的捱着,定是还有未审结完的案件。 谢瑛低着头,看到一双漆黑的靴子。 抬起眼,周瑄冲她微微一笑。 “若早知需要他去救治九章,朕便该晚点发落。” 谢瑛被他揽进怀里,鼻子一酸,哭道:“我该早去求你的,怎么办,九章若真成了残疾,他怎么办?” 顾九章是为了护着她,生生挨了一刀,若不然,不会砍到脊柱。 “别哭了,朕会为你救他。” 周瑄拍着她后背,柔声安抚,手指摩挲着她眼尾,将泪珠一颗颗擦拭干净。 他眼眸温热,抱她入怀时,却陡然转至幽凉。 他得做些什么,让谢瑛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,他能做什么呢?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