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96年12月,赤柱东头湾道99号。 “阿健,又偷偷食花生?今日你值夜班啊,快点去巡啦。” 被叫阿健的狱警在黑漆木桌前抬头,嘴里嚼得嘎吱作响。他挑眉向同僚示意,拇指用力,剥开下一粒花生壳捻出内肉。 李国健,现年24岁,在警校成绩平平,质素平平,连相貌都格外平平。同期毕业拿了银鸡头的同学早早被o记重案组收入麾下,他连csd的就职门槛也只是仅仅达标,被分配来守这处风凉水冷的监狱。 花生米吃得口干,拎起茶杯轻吹热气,咕嘟咕嘟一饮而尽。他站起身提了提裤头腰带,警棍警枪齐备,戴上警帽巡狱。 在警校一无所长的李国健,到了赤柱就是一方神祇。罪犯滔天的人在他面前也要伏低做小,叫声阿sir,求求手下留情,能不能不关禁闭。 太平绅士钱多到烧不完,呼吁惩教署善待犯人,哪怕罪大恶极也有天赋人权。明明住到山顶俯视整个港岛,居高临下却看不清这些世间污秽。 如果感化有用,要狱警来做什么? 李国健的皮鞋紧敲地砖,步步靠近已经进入夜间熄灯状态的监牢。偶有几声嘈杂,走近之后就自然闭嘴。 直到听见那停不下来的刺耳咳嗽。 李国健探头向内张望,警棍轻敲铁框,“喂——你搞什么,咳成这样,发春梦呛到口水了?” 高大身躯从窄床上坐起,咳得背脊轻颤,声音嘶哑,“阿sir,咳咳…伤风也不…咳咳…不可以吗?” “何靖,你出来。” 李国健认得何靖。这个监狱没人认不出何靖,又高又壮,进来第二个月就打到潮州帮那个光头假和尚脸青鼻肿,吊着半口气求救。何靖被罚一个月禁闭,出来后面色如常,仿佛那整月的暗无天日对他而言无关痛痒。 新义话事人,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。可惜风光不再,这里没女人没白粉没军火,任他嚣张上天也要跪下叫声阿爷。 何靖踱步出了门外,其他人在黑暗中瞄来瞄去,不敢出声。 “咳咳…”何靖止不住自己的咳嗽。他瞄了眼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李国健,微弯肩膀竭力呼吸,却难以压下刺喉痛痒。 “高高大大,一副体弱多病的孱样。你进来多久了?几乎两个月就病一次。这个月我值了两个礼拜夜班,你晚晚都咳,其他人还要不要睡了?”李国健面露嫌弃,“明日你申请看医生。” “不用了,伤风而已。” “上个礼拜你就说伤风,结果咳个不停,我看你咳下去迟早中风。” 何靖捂着胸口,“咳咳……” 走廊尽头在值守的同僚瞥了眼李国健,示意他尽快解决。李国健点了点头,借着窗外隐隐透入的淡白光线扫视何靖,“阿sir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,如果你再这样拖着不看医生,那你就自己去禁闭室住吧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没人想住禁闭室。幽暗无灯,狭窄逼仄,耗光你所有坚强意志,每一秒慢得像整整一年,时间在漆黑中没有尽头。 何靖咳得肺痛,拳头打在胸前舒了口长气,颓然从门外往床边走去。进来之后像撞邪一样,时不时就咳个大半个月。这次从小咳变成长咳,日间夜间反复折磨,连一个整觉都睡不好。 他躺回床上,木板被重力压得呜咽作响。旁边床的人轻嘘一声,“靖爷,你没事吧?” 何靖摆了摆手,侧身斜躺。这样比平躺舒服,至少不会喘不过气。看医生?算了吧,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