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对芸儿,向来不善言辞的张崖,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。他没有从芸儿的“恭喜”中听出任何异样,反倒更激励了他继续说下去。 “……我,我这身子,不瞒芸儿,恐怕是治不好了。从前看了多少大夫,都说无论如何调养,终究不过苟延残喘而已。” “唯有萧家娘子,让我生出一丝指望,或许有机会跟她能够白头偕老。” 芸儿面色温柔的凝视着他,心中却在呐喊。 醒醒,你究竟喜欢的萧家娘子这个人,还是她那手有希望叫你延年益寿的医术。 然而想想自己的身份……既卑贱不说,又哪里能帮得上张崖半点,顿时又把想说的话统统都咽回了肚子里。 芸儿只得应和着: “虽说芸儿未曾有幸请萧家娘子看病,却也听说过同福堂。它家并非寻常药铺,售卖的安神静眠之物,以及种种香花香露,皆是极妙的。” 张崖立刻道: “不错,不错。连我这粗人,也买了些枕头之物试了试,再也没有做过噩梦。” 忽然又想什么,羞怯道: “对了,下次我买些香露来,送给芸儿,想必芸儿也会喜欢。” 同福堂的香膏如今在京城的女子中间确实十分时兴。但芸儿其实并不想用。可她不忍心拂逆张崖的兴致,只好点点头,装作期盼的样子。 “同福堂的小物如今本来就时兴一时,若是公爷所赠,芸儿更加要好好珍惜。” 张崖听了她“期盼”的话语,更加说到兴起,不断夸赞萧盈的好处。过了好半晌,忽然想起自己的目的。 “芸儿,你还记得那家江安客栈不?” 芸儿点点头。 “江安客栈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字号,河边住着的随人不知。” 张崖不好意思的说: “我今天去拜访萧大人的时候,遇到一个本不应认识的匠人。他说我生得很像某人。” 芸儿好奇道: “莫非从前有一面之缘,只不过公爷不曾记得罢了。” 张崖犹豫了下,终于合盘托出: “其实有件事,寻常往来的亲朋好友都不知道。大家都以为我是嫡母所生,而且家中从头到尾也只有我一个儿子,所以不曾有人多想。” “然而我本来是庶出之子,只不过记在嫡母名下。我的生母早逝,只知道她名讳叫做‘倩娘’,那个西州来的工匠,见我就说,我长得跟倩娘一模一样。” 芸儿都快吓傻了。 她没想到张崖居然把家中隐秘都抖给了她听。 张崖自顾自道: “我并不在意嫡出庶出之事。毕竟阿爹的爵位,早就被剥夺,没有留给我半分好处。今日我有的一切,都是拿自己的命换来的。况且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争夺家产。” “倩娘,不管她为何人,总归不曾养过我半天。我的心中,养恩,还是大过生恩。” “那个匠人说,他就住在江安客栈,如果我想知道更多事,晚上去客栈寻他就可以了。我本来想要忘记这件事。一个将死之人,何必再纠结于上辈的恩怨呢?”m.dGlHToyOta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