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蔚然性子野,不喜书画,但在她眼中,清嘉身命救过她,是自己的恩人,故此对清嘉言听计从,像今日,虽然烦闷,却也唉声叹气地提笔作画。 清嘉耳畔三不五时便能传来几声哀叹,又见小丫头愁眉苦脸地捏着笔,画作雏形初成,丑得惨绝人寰。 清嘉觉得好笑,也不去说她,只在一侧抚起琴来,将宋星然的叹息声掩住。 孟家在扬州算是富甲一方,孟氏为祝满将陪嫁掏空,也与家中撕破脸皮,过得清贫,强撑着不与家中求助,好在孟家舅舅心疼一双侄儿,默许姐弟二人于孟家学塾上学,故此清嘉 一手琴师从江南大家,是许多京城闺秀都比不上的。 她琴音幽远,分外清越,袅袅散播而去。 宋星然与赵严相携走出,二人滴水不漏地打着太极,却听见清雅琴音自湖心亭飘来,二人望过去,才发现亭中有人抚琴。 一阵大风吹过,吹动庭外低垂的纱帘,女子倩丽的侧脸隐约而现,她一身粉白衣裙,如仙似妖。 赵严眼色一亮,道:“宋大人家中藏着如此佳人。” 宋星然眼光亦聚在清嘉身上,不曾发现赵严眼中的惊艳,只说:“那是小妹的女师傅。” “哦?”赵严微微而笑,道:“那个小丫头便是蔚然罢,许久不曾见她,都这般大了。” 说罢,便迈步向湖心亭走去,也不等宋星然回应。 宋星然觉得怪异,蹙眉跟了上去。 清嘉不曾注意到远处之人,一曲完毕,起身去看宋蔚然惨不忍睹的画作,她提笔在画面上改动,耐心道:“如此会更好些……” 却见画卷上倏然投了一道阴影下来,躲住了天光。 清嘉皱眉去看,才发现自己眼前立着个胡子花白的儒雅老者,她有些讶然,问宋蔚然:“这是……” 宋蔚然摇了摇头,显然不认得赵严。 二人大眼瞪小眼之际,宋星然来了,口气淡漠地吩咐:“蔚然,这是赵阁老,你合该喊一声赵爷爷。” 清嘉如遭雷击,双目瞪圆。 赵严,这便是赵严。 他眼神浑浊,并不在蔚然身上,反而直勾勾地盯着清嘉。 清嘉周身肌肤泛起细小的疙瘩,双手冰凉一片,只低垂着头,躲避这滑腻腻的视线。 她福身行礼,悄悄躲在宋星然身后。 第16章 清嘉怕极了赵严,躲在宋星然身后,生怕引起注意,只急切想要离开,用着细小若蚊蚋的声音:“公爷,您有贵客在此,我先退下罢。” 宋星然察觉不对,眉头微皱,颔首。 清嘉几乎落荒而逃。 但身后那道探究的视线如芒在背,叫她心慌不已。 赵严的眼神,带着侵占的、把玩的、赞赏的意味,仿佛她是玩物,是一个不值钱的花瓶,他看中了,便势在必得。 清嘉心中更是有强烈的预感,随着时间推移,现实的轨迹正逐步与噩梦重合。 心中叫嚣着一个念头:要逃开,绝不能落入任人宰割的境地。 —— 清嘉走后,赵严盯着她背影淡去的方向,若有所思问:“是哪家的闺秀?” 同为男人,还背负了许多骂名,是京城人口中的浪荡公子,宋星然自然知晓他的言外之意。 这老东西,是见色起意,看中了清嘉。 他耳畔忽然响起那夜清嘉沉沉的叹息。 祝满是个逐利的主儿,当然做得出卖女求荣之事,若赵严知道清嘉是何许人也,稍微展露些兴趣,祝满连夜也将清嘉送去赵府。 如此想来,眸上已覆了一层寒霜:“那是小妹的女师傅。”他顿了顿,又补充:“已许了人家。” “哦?”赵严低下眼眸,看见宋蔚然胡乱涂抹的画卷,本来是潦草不成形的,墨痕已干,又另外补充了几笔,便是花树盛开,飞鸟齐鸣的景象。 想也知道,是宋星然口中,已许了人家的曼妙女师傅所添。 真是个妙人儿。 他笑了笑,真似个长辈般与宋蔚然闲聊了几句,便离开了国公府。 只是,当赵严坐入轿中,他饶有兴致地吩咐:“去查一查,国公府近日聘的女师傅,是何许人也。” 他又想起宋星然说,清嘉是许了人家的,谁又介意呢?他嗤一声笑,含着上位者的威严与势在必得的笃定。 宋星然将赵严送出门,本就心绪不高,冷不丁被人撞了个正着,一旁的宋谅将他扶住,心怀忐忑地去打量宋星然的面色。 他素来和煦,如今面黑如墨。 宋星然一股哑火压在心头,烦闷道:“滚开。” 宋谅忙将来人扯开,吼道:“哪里来的奴才,不要命了撞在国公爷身上!”m.DgLHTOyotA.com